顾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给病房内的事物都蒙上一层白色的烟雾。
就像在身上洒满石灰粉。如果此时的顾泽决堤大哭,定会遍体灼伤。
走廊很安静,无限扩大的脚步声和心跳声,穿体而过,来回撞击。
据说隔壁病房的一个病人刚在早上离世。在医院,生离死别跟家常便饭一样。如果一有人去世,就伤心难过,那就算全身长满眼睛,也不够哭。
常年弥漫的消毒水味,消除不了人心上的毒素。
杨光走进病房,放下手里的餐食,拉开卷帘。阳光强烈得睁不开眼睛,于是他还是把卷帘放了下来。
顾泽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紧紧抓着杨光的手臂,“祁妙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
顾泽就像得了软骨病,全身没有的着力点,一条瘫死的爬行动物。
杨光扶起顾泽到床边坐下,“你放心吧,她没有死。”
“没有死?她不是跳下去了么,怎么可能还会活着?”顾泽以为自己听错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疑问。
“真的没有死,她跳下去的时候被刚好赶到的消防官兵用安全气垫接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
杨光叹了口气,“受了重伤,右腿骨折。早上刚从ICU转出来,所幸度过了危险期。”
“我要去看看她。”顾泽立即满血复活,踉踉跄跄地跑去看祁妙。
杨光拉住顾泽,“你等会在去吧。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你是节食减肥的吧?”摇了摇头,从桌上拿来早点,“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祁妙的病房就在顾泽的上一层,每一间房门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如果没有编上门牌,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病房里面,高起轩,林夕和赵思佳围坐在一起。祁妙全身缠着绷带,脸在下坠的过程中,被墙上的一个生锈的尖锐物划破,恐怕会留下这辈子都好不了的疤痕。
这还是曾经那个貌美如花的祁妙吗?
杨光忽然同情她,说白了,他自己也和祁妙一样,都是被宋艺钦算计的受害者。而对于她对顾泽的伤害,顾泽本人都意了,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祁妙一直昏睡着,顾泽走到床边,跪坐下来,无限哀怜地看着她。
桌子上冒着热气的一杯水,是病房里仅有的温度。在被寒冷侵蚀的同时,已经温暖不了某些人寒冷的心。
“起轩,林夕,我们聊聊吧。”杨光站在门边,倚靠着门框。现在这扇门就是他的支柱,支撑他不会倒下来。
“那你们聊,我回去帮祁妙拿一些换洗的衣服过来。”赵思佳起身说。
“我们还是出去说吧。”高起轩也站了起来。
杨光别过头,没有去注意林夕的表情。在他的心里,不知道该用哪一种眼神看她了。
光照在地上,把房间分成明暗交界的两个部分。没有人站在光影下,全部都在黑暗的那片区域,等着光进一步地延伸。可他们心里想的是黑暗把这仅有的光都驱赶出去。一片无尽的黑暗,谁都不认识谁,就不用再那么纠结惆怅了。
医院北面有一处竹林,一年到头很少有光照射。于是渐渐地形成一个低温带,久而久之,便无人来这里闲逛散心了。
杨光低着头兀自走着,身旁不时有人经过,而他并意,他在意的是现在走在身后的他和她。
“小光……”高起轩叫住了杨光,他看着自己停下的脚步。“别再往前走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他静静地看着杨光的后脑勺,放慢了镜头。就像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桥段,与主角不相干的群众演员,此刻都快镜头地扫过。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杨光佯装意,努力平静着内心的波涛。
“其实有几个月了,不过真正确认关系是在一个月前。”高起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色绯红。
“是这样吗,林夕?”杨光的眼神从高起轩的身上转移到林夕的身上。
“我……对不起,我……”林夕哽咽,两滴眼泪滑过面颊,被寒冷的春风急速冷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起轩木然,慢半拍的反射弧姗姗来迟。
杨光眯着眼睛惨笑,“你还不懂吗?林夕就是你一直想见的我的那个朋友,同样也是我一直想见的那个你的朋友。本来以为见面的时候应该会有四个人,没想到,当中有人一人分饰两角。”
“你别这么说。更何况,我们也从来没有……”林夕拭去眼角多余的眼泪。
“你想说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是吗?没错,你说得对!所以我今天也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来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我清楚明白的答案。”
“你到底在说什么?”高起轩把林夕拥进怀里。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跟宋艺钦这么要好了,原来他一直是你的私人军师,为你出谋划策。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