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马蹄声、吵嚷声嘈杂,押官过来叩门,苦笑着请诸位贵公子收拾行囊,尽快赶路。
正院里,官员们进进出出,神色焦急惊恐。
下午,武延兴发了高热,上吐下泻,双眼上翻,浑身抽搐不止。医者摇头说自己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必须尽快送武延兴去最近的柳城求医。柳城是西州治下的五县之一。
官员们不敢耽搁,一面派快马去柳城报信,一面准备启程。
走出三十里路,前方火光浮动,马蹄如雨。柳城县令得知消息,担心武延兴死在半路上,亲自带着城中医术最好的医者迎了出来。
护卫就地支起帐篷,医者立刻为武延兴诊治,丹药、符水、药汤一股脑灌下去,还有几个僧人在一旁诵经祈福。
人仰马翻,闹了一夜。
官员们提心吊胆,不敢闭眼。有人悄悄遣亲信回家,要家人赶快收拾金银细软,去亲戚家避祸。
裴景耀他们也怕出事,不时派护卫去打听消息,唯有柴雍一人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
柳城县令念了一夜的阿弥陀佛。
翌日,武延兴悠悠转醒,又有力气骂人了。医者说他已无大碍。
一夜没有合眼的官员们如释重负。
武延兴的这场急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第三天队伍进入柳城时,他已经能行动自如,生龙活虎了。
官员们生怕这位武氏郡王写奏章参他们,绞尽脑汁侍奉讨好。柳城县令放下公务,日夜亲奉汤药,衣不解带,待武延兴痊愈,立刻操持盛大筵席为武延兴洗尘。
宽阔的庭院支起毡帐,设数枚灯树,光彩辉煌,案上美馔珍馐,琳琅满目。两部龟兹乐伎席地而坐,演奏琵琶、筚篥、羌笛、箜篌、古琴、排箫、羯鼓。碧眼雪肤、彩衣翩翩的胡姬于灯下轻歌曼舞,千娇百媚,妖娆动人。
武延兴坐了主位,柳城县令和下属列座相陪,阿谀奉承,极尽谄媚。武延兴大为得意,几杯酒下肚,越发飘飘然,搂着胡姬吹嘘自己在神都的见闻,言语张狂。
其他贵公子被县令冷落,心里冷笑,都簇拥到柴雍身边,推杯换盏,品评美酒佳人,不大搭理武延兴。
武延兴见他们不理会自己,酒意上头,忿忿不平,斜睨柴雍一眼,转头看着县令,道:“柘枝舞、胡旋舞、达摩支舞……我在长安、洛阳早就看腻了,要我说,还是西凉舞更有风情!你们这里有没有西凉女奴?让她出来跳支西凉舞!”
热热闹闹的筵席,霎时安静下来。公子们尴尬对望,裴景耀放下酒杯,怒视武延兴,目光阴沉。
气氛沉闷,武延兴觉得自己当众羞辱了柴雍,扬扬自得,在胡姬雪白的胸前揉了一把,不耐烦地催促柳城县令:“这柳城难道找不到一个会西凉舞的舞姬?”
柳城县令任期将满,盼着能早日调回中原,若此时被武延兴参一本,他这辈子都别想回中原了,前程系于武延兴一念之间,他不敢得罪这尊大佛,起身离席,嘱咐司户:
“让三娘过来跳支西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