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我去找坊正,粥煮好了,你记得吃。二哥的药我分开放好了,中午和傍晚喂他吃一次。周威要是来家里捣乱,你就大声叫嚷,巷子的人会给我报信。”
王妤答应一声,吃了药,坐在卢弘璧床头做针线活。
从前养尊处优,四季新衣,绫罗绸缎。现在,衣裳缝缝补补,就算是一块破布王妤也舍不得扔。她把破布洗干净收好,到时候可以给腓腓缝一双袜子,天气凉了,西州的冬天酷寒无比,腓腓经常出门,不能穿得太单寒。
卢华英找到管理街坊的坊正家。
坊正还没起床,晾了她半个时辰才走出屋子,站在门口剔牙,瞟她一眼,皱眉道:“三娘啊,我正准备去找你,你哥哥伤成那样了,不能服役,可是官府催得紧,柳城每家男丁都要去修城墙,不出人也可以,出钱,你打算怎么办?能拿得出钱吗?”
卢华英摇头。
坊正一脸为难,沉吟片刻,突然换上一副笑脸:“三娘,我帮你出个主意吧,你去求一求周公子,难题就解决了!周公子是大善人,你求他帮你出钱,他一定答应!”
卢华英心头一沉。
坊正管理街坊,卢华英来找他,想求他看在卢弘璧重伤的份上通融几天,等她凑够钱,没想到坊正已经被周威买通了。
她不接话头,坊正冷笑一声,变了脸色,厉声道:“三娘,我把话说明白了,我吃了饭就要带人去你家,出人还是出钱,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哥哥摔死了,你家也跑不了!”
卢华英抬起脸,额头双颊鼻梁都一片赤红,活像阎罗。
坊正和她对视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卢华英不紧不慢地道:“蒲坊正,我家拿不出钱,可以出人。”
坊正愣了一下,问:“你家还可以出人?谁?”
卢华英和他目光相对,声音沙哑:“我。”
坊正不由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是个小娘子,女子怎么能应役?”
卢华英平静地道:“当年唐军出征,战事焦灼,有一座叫支提的小城被敌军围困,城中壮丁快死光了,城里的壮妇应役,爬上城墙为留守的唐军搬运石头,打退了敌军,战后朝廷下旨嘉奖那些壮妇,这都是兵书上记载的事。蒲坊正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明府。”
坊正将信将疑,这点小事,他可不敢去问明府,再说,明府忙着巴结神都来的郡王爷,谁都不见。
壮妇应役的事确实发生过,柳城挖护城河的时候,征了些壮妇。
坊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卢华英一个女子哪干得了苦力活?她这么瘦,挑个空担子都能压垮了。不妨答应她,派她去干最累的活,让她多吃些苦头。周公子昨天挨了打,他就替周公子出了这口恶气!
“三娘,我真心想帮你,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你想好了,别去了城墙就打退堂鼓,我不好交代。”
卢华英面不改色:“坊正带路吧。”
坊正找了四个应役的男丁,加上卢华英,领着五个人去城门。
其他四人上下打量卢华英几眼,相视而笑,长得最壮的男人大声笑道:“怎么是个女的?家里没男人了?小娘子,看你脸丑,身段不错,这小腰这细腿,还有这小嘴,要不要哥哥给你找个男人?”
卢华英掏出捣药杵,道:“我昨天用这个打伤了周威,一地的血。”
四人瞠目结舌。
卢华英晃晃捣药杵,问:“你们认识周威吗?”
四人不敢吭声,柳城的恶霸,谁不认识?
到了城门,卢华英报了卢弘璧的名字,一个府兵队长抬头看见站在队伍里的她,拍案而起,大怒:“这不是玩的地方!耽误工事,你吃罪得起吗!”
几个西州府兵走过来,准备拉走卢华英。
卢华英目光一扫,闪身躲开府兵,走到一副刚装满石头的担子前,又搬了几块石头压在最上面。
“哪来的疯子?”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卢华英弯腰,支起扁担,起身,稳住脚步,一步一步往高处的城墙走上去。
身后的笑声越来越小,然后戛然而止。
卢华英走得不算快,但是脚步很稳,箩筐没有打晃。
送完一担石头,她回到城门前,府兵队长看一眼她空荡荡的箩筐,默不作声,在卢弘璧的名字下画了一笔。
中午,每个役夫领到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卢华英避开其他役夫,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休息,下午接着挑担子。
有人好奇,凑过来和她搭话,她不搭理。
一担一担石头送到城头,日头西斜时,府兵队长示意卢华英可以回家了。
卢华英卸下担子,揉揉酸痛的肩膀,踏着沉下来的暮色往回走。
快到巷口时,头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