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她无法拒绝。
玉梳是母亲留给她的,母亲病逝的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记得,只剩下这点念想了。
“我先谢过世子。”卢华英收起玉梳,“等世子回来,我教他刀法。”
普布松口气,退下了。
卢华英转身回屋。
她全身僵硬作痛,没有热水舒缓,烧热水费柴又费水,只能擦一下身,搬出这些天捣好的豆粉细末,用筛子筛了好几遍,混拌在一起。
月已平西,到了半夜,卢华英长出了一口气,把装好的细粉放在床边,和衣睡下。
明天还要去做苦力。
程粲、周威、长史……风声传出去以后,麻烦会越来越多。
这样的日子好像没有尽头。
她不能倒下。
窗外一阵冷风拂过,吹入土屋,钻进帘子,一直吹进卢华英的梦里。
萧瑟西风卷过寸草不生的荒原,尘沙满天。
卢华英在咆哮的大风里一步一步往前走,沙尘弥漫,眼前黄蒙蒙一片,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什么都看不清,沙土打在脸上,面巾蒙了厚厚的几层,还是有些疼。
她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走在戈壁上,天地茫茫,西风渺渺,她越走越慢,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腓腓。”
风沙里传来一把醇厚温和的嗓音,把卢华英从迷茫中拉了回来。
十五岁的卢华英抬起头。
风沙散去,前方渐渐露出一个挑着担子的清瘦身影。
他回头,是个年轻的青年,修长瘦削,身着一件旧袄子,眉头上满是沙粒,脸被吹得皲裂,像刀斧刻出来的痕迹,开裂处渗出斑斑血丝,也被风吹干了,黏在脸上,一张脸比风蚀的岩石还吓人。
“是不是走累了?”
青年问,双唇也皲裂了,裂口一条条血丝。
卢华英看一眼脚下的沙砾,再抬头望着路边奇形怪状、肃穆阴森、发出阵阵古怪哀鸣的风蚀山丘,心下一横,挤出几滴眼泪,一脸大义凛然:“我全身到处都疼,实在走不动了,你送我到这里,我很感激,你走吧,去追上你的老师,不用再送我了,让我大哥的人把我抓回长安去吧!”
青年沉默片刻,放下担子,掀开一只筐里的行李。
卢华英心里不由一喜。
青年默然看她几眼,拿起行李,却没有像卢华英预想的那样走开,而是把行李塞进另一只筐里绑好,空出箩筐,抬起头,看着卢华英。
“腓腓,坐上来,我挑着你走。”
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卢华英面巾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站着不动:“我很沉的,比一只羊还重!”
说完,她重重地跳了两下,证明自己真的很沉。
青年恍若未闻,朝她伸出手:“我挑过羊,腓腓,来,我挑得起你。”
他居然真的挑过羊!
忘了他的出身了。
十五岁的卢华英哑口无言,她的任性在一根筋的青年面前如汤沃雪。
她只能无奈地走上前,弯腰坐进筐里。
身体晃了一下,随着担子腾空而起。
青年支起腰,慢慢挑起担子,一手扶着担子,一手紧拽紧麻绳,稳住担子不前后摇晃,迈步走了起来。
他可能真的挑过羊,走得很稳。
卢华英蜷缩在筐里,眼角扫来扫去,清清楚楚地看见汗珠顺着青年的下巴滴落进沙土里。
“你放我下去吧。”她不禁有些心虚,“我不累了。”
青年摇头。
“我小时候帮寺里种地,跟着有经验的僧人学的挑担,用的是巧劲。”他的声音温润低沉,“一点都不累。”
说完,青年顿了一顿。
“腓腓很轻,不沉。”
他补了一句,唇上的裂口撕扯,血丝沁出。
卢华英移开了目光。
青年垂眸看了她一眼,扯起白叠布,轻轻盖在她头上:“腓腓,你睡一会儿。”
卢华英嗯了一声。
扁担被压得吱呀作响,箩筐随着青年的步伐轻轻摆动,她蜷成一团,不知不觉,竟在鬼哭狼嚎般的风沙声中睡着了。
屋顶的一捆干草被风吹散,扬得到处都是,远处传来一阵狗叫声。
卢华英从梦里惊醒过来,浑身骨头疼。
她爬起来,看一眼对面床上熟睡的王妤,揉揉隐隐作痛的肩膀,捶捶腰和腿,想起梦中那个清瘦的背影,默默出了一会儿神,唇角微微翘了翘。
“原来你也会骗人。”
十五岁的她再轻,也是百斤的重量,他挑着所有行李加上她,怎么可能不累?
年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