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只说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洛阳城外的石窟佛像那么多,魏明肃舍近求远,来回一万里,就为了参观几座石窟,当他们是傻子吗?
两人沉默下来,心情沉重。
魏明肃这个名字,他们以前根本不屑提起。
此人出身低微,家境贫寒,小时候饿得昏倒在路边,僧人收尸时发现他还有口气,救活了他,为他取名“明肃”。他后来就给寺院放牛种地,长大后靠着会写一笔好字,以帮寺院抄写经书为生,是个一穷二白的无名小卒。
以他的出身,才华再出众,也只能碌碌无为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抄经生竟然会得到太后的赏识,被破格提拔录用,倚为亲信。
从那时起,抄经生成为太后手中的一把利刃,专门对付李氏宗室和门阀贵族,剑锋所到之处,摧枯折腐,人头滚滚。
在地方为官时,魏明肃带兵镇压叛乱,冷酷残杀宗室。
在洛阳,他奉命与来俊臣、索元礼、周兴等人审理案件,和那些酷吏沆瀣一气,铲除反对太后登基的官员,冷血无情。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砍一批人头,双手沾满血腥。
听到他的名字,官员无不噤若寒蝉,听说他带着随从到了家门前,立刻准备笔墨写绝笔信,流泪与家人诀别。
今年,女皇扫平朝堂,登基称帝。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魏明肃作为大功臣,没有出现在大典上。
他被贬了。
西州都督前几天从邸抄看到魏明肃被贬的消息,幸灾乐祸,哈哈大笑,对长史道:“魏明肃逼死皇子,活该有这样的报应!”
万万想不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抄经生没去饶州,而是奔着西州来了!
都督心里纳闷,想了想,道:“他会不会是冲着我的人头来的?”
长史摇头,否定道:“都督远在西州,未卷入朝堂的是非,和魏明肃也无冤无仇。”
都督冷笑:“他这几年杀的人都和他有仇吗?这种出身低微的阴险小人,不讲仁义道德,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毫无廉耻之心,他杀人不需要理由。你写信问问,说不定他已经大开杀戒了。”
长史叹一口气,道:“都督,听说魏明肃此人阴沉刻薄,软硬不吃,而且以前落魄时在长安为达官贵人抄经,曾被士族嘲笑欺辱,报复心极强,都督不能对他避而不见。等他来了,我们先以礼相待,查清楚他的来意后,再做打算。”
西州都督点了点头。
魏明肃出身微贱,甘心为妇人鹰犬,逼死皇子,天下不齿,都督骨子里不屑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是自己的人头更重要。
长史立刻吩咐亲兵进帐收拾衣物。
西州都督走出帐篷,爬上马背,环顾一圈营寨,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神色黯然:“想当年,我大唐猛将如云,勇士如雨,大唐铁骑所向披靡。如今朝中名将凋零,西凉崛起,突厥复叛,我志在收复失地,却独木难支,一事无成,眼下还要为一个寒门出身的酷吏头疼!廉颇老矣啊!”
长史脸色大变:“都督慎言啊!”
都督马鞭一挥:“怕什么?姓魏的不是还没到西州吗?他又不是顺风耳,千里之外也能听见我发牢骚!”
……
千里之外。
这一日,从清晨到傍晚,位于城东的王府门前的道路上,各府装饰精美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车马盈门,红尘滚滚。
今天是王爷的大寿,王府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刺史、长史、司马、县令,远近的豪门大族,全都来为王爷贺寿,就连远在长安、洛阳的官员也都派人送来了寿礼。
几个平民从王府前的大街走过,看着雕梁画栋的王府门前衣袍鲜亮的下人,闻着空气里飘过来的食物香气,羡慕不已。
武周代唐,按说活下来的李唐子孙应该如履薄冰才对,这一位李氏王爷却不然,他心机深沉,为人精明,颇有手段,不仅在几次宗室叛乱中明哲保身,没有受到任何波及,而且地位仍然尊崇,没人敢小觑了他。
傍晚时,一辆马车从城外进来,到了王府大街,还想往前,被府兵拦住了:“前面就是王府,今天王爷大寿,只有贵人们的车马能进去,平民不得擅入!”
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冷哼一声,大声道:“我家主人是官家!”
府兵看一眼少年身后朴素的马车,再看几眼少年身上满是尘土的布衣和脚上沾了泥土的靴子,嗤笑了一声,让开道路,对身边人笑道:“又是一个来蹭饭的破落户!”
少年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回头想骂人。
马车里的人轻轻叩了叩车窗。
少年立即收起怒色。
贵客的车马太多了,整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