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进带着队正留下检查倒地的马匹,再跟上队伍禀告:“阿郎,马身上没有伤口,不过马蹄也没有受伤。”
魏明肃微微皱眉。
没有伤口,查不出突然受惊的原因。
护送他们的这支府兵队伍,全都听命于都护府,在赶路的队伍中制造混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抬手示意身后的马车停下,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
阿福拉紧缰绳,问:“阿郎有什么吩咐?”
魏明肃掀开车帘,抬腿进了车厢。
阿福挠了挠头:“阿郎和犯人乘一辆马车?”
同进跟过来,朝他摇摇头,叫他闭嘴,把马鞍旁挂着的羊皮袋里的几卷书递进车厢。
魏明肃伸手接了。
……
卢华英闻到一股陌生的气味。
她睁开眼睛,马车在大道上颠簸。她被反绑了手,蜷缩着躺在毯子上,旁边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天好像快黑了,光线很暗,他靠在车窗前,垂眸看着手里展开的一卷书,青色袍子,黑色腰带,袖子挽着,侧脸英俊,眉目沉静,鬓若刀裁,可是黑发里有一根根显眼的银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现在,这生机勃勃的翠色里下了一场茫茫大雪,越发冷漠严峻。
卢华英看着他,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梦里的魏明肃没有白头发。
他变了很多,连味道都变了,让她觉得陌生。
卢华英一点点清醒过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睫颤抖了几下,又缓缓闭上了,不发出一点声音。
怕被魏明肃发现她醒了。
她还记得解了腰带的魏明肃站在床前俯视她时,眸里淡淡的嘲讽。
他不想看到她。
荒漠间的大道崎岖不平,马车忽然重重地晃荡了几下,卢华英往一边晃过去,撞在了魏明肃屈着的长腿上。
她一边肩膀胳膊都撞得有点疼,仍然不出声,眼睛闭着,默默地往回挪。
脸上忽然拂过一阵凉意。
卢华英没有睁眼,却能感觉到魏明肃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
她一动不动。
天黑了。
前方就是驿馆,车队停了下来,西州的官员已经在驿馆里等了些时候。
再往前三十里就是西州,今晚休息一夜,明早出发,中午前就能到。
周钦、柳城那边跟过来的官员和洛阳的贵公子们都下了马,陆续走进驿馆,院子里飘出阵阵肉香和葡萄酒香。
阿福掀开车帘往里看。
魏明肃看着手里的书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帘子又放下了。
马车停在一个安静的角落。
魏明肃的视线在发黄的纸上,车厢里没有灯,天也黑了,看不清字。
他却一直看着。
身边躺着的卢华英呼吸一起一伏。
这回她真的睡着了。
魏明肃这才敢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
车窗外传来脚步声,同进的声音道:“阿郎,在院子里扎了帐篷,地方很宽敞,高处安排了几个人守夜,只要有人靠近帐篷,他们立刻放箭示警。”
魏明肃“嗯”了一声,收回目光,卷上书,下了马车。
阿福走上前,叫醒卢华英,拉着她下马车:“卢三娘,你醒醒,到帐篷里去。”
卢华英被推进帐篷。
魏明肃背对着他们,等帘子放下了才转过身,吩咐同进:“把药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