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妤陪卢华英吃饭,劝了她很久才离开。
夜色深了,各个院落熄了灯火,寮房慢慢安静下来。
夹着水气的秋风从敞开的窗吹进屋中,满屋帘子飘动,檐上淅淅沥沥,山风拂过,廊下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下雨了。
小小的院子笼罩在初秋潇潇的风雨之中。
卢华英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沙沙的风声和雨声,理智慢慢被寒冷的秋风吹散。
她感激祖父和父亲的养育之恩,她想报答给自己优渥生活的卢家,她风雨无阻地为自己的志向努力,但是父亲和大哥却不屑一顾。
他们折断了她的羽翼,毁了她,还要继续控制她,决定她的命运,主宰她的喜怒哀乐,逼迫她心甘情愿地去做一个木偶。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她漫长的一生,要寄托在丈夫身上,然后是儿子。
阴冷,孤单,压抑,黑暗。
一个念头从心头一闪而过。
正好,一道闪电落在窗前,照亮了屋子。
念头渐渐变成了决心。
卢华英从床上爬了起来,镇定地吩咐婢女,要她们去煮茶,她做了噩梦,要在院子里走一走。
婢女知她今天和卢豫瑾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敢多问,出去煮茶。
等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卢华英走出屋子,披散着头发,没有穿鞋,悄悄地走下回廊。
离开院子后,她越走越快,拎起秾艳的石榴裙,小跑起来。
夜雨千条万缕,像浮了一层雾,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衫子。
她跑过寺院的甬道,赤足踩过积水,冻得浑身僵冰凉,瑟瑟发抖,可是她没有停下脚步。
父亲和兄长都疼爱她,却又是那么的傲慢,那么的不可理喻,他们不肯尊重她,不想理解她,仿佛她只是个木偶,不配拥有志向,不配拥有愿望。
她的人生是自己的。
就算没有了希望,还是她自己的。
既然他们不肯给她别的选择,那她只能玉石俱焚,才能夺回自己的选择。
阴沉的夜雨中忽然出现一簇光,摇摇晃晃,若隐若现,隔着雨幕,虽然微弱,在这潮湿的雨夜,却显得温暖柔和。
卢华英下了决心,冲上回廊,苍白的手敲响了门。
门里一阵从容的脚步声。
魏明肃拉开了门,手里握着半卷墨迹未干的佛经,写了一天的经,脸色疲倦。
卢华英身上的绿衫子和石榴裙都湿透了,单衣也被雨水濡湿,湿痕下是皎洁无暇的肌肤。
魏明肃怔了怔,沉默地看着卢华英,瞳孔漆黑。
卢华英直接进屋,“嘭”的一声,反手合上了房门。
灯火轻摇,潮湿的水气带来一缕幽香。
魏明肃往后退了一步。
房门关上,隔绝了屋外的雨声和风声,一屋朦胧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只有他们两个人。
卢华英扬起头看着魏明肃,走上前,一路跑过来,轻轻喘息着,屋里很安静,水珠从她的头发、脸颊、裙子掉下来,滴答滴答,还有她胸膛里的心跳声。
她蓦然抬起手解开自己的衣带。
“魏明肃,你是个男人的话,今晚就要了我吧。”
香肩圆润,峰峦起伏浑圆,新雪的肌肤染上了桃色,娇妍动人。
温香软玉,都落在青年眼底。
啪的一声,墨汁漉漉的佛经从魏明肃的手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一言不发,转过身去,走向屋中唯一的一张床榻。
卢华英脸上灼烧一般滚烫,心里却一片冰凉,跟在他身后,也走向那张看起来整齐干净的床。
魏明肃在床边停下来,俯身打开床上的被褥。
卢华英咬紧牙关,上前一步坐下了,准备躺下去。
眼前忽然一黑,接着,身上一暖。
魏明肃拿起床上的被褥,盖在卢华英的身上,裹住了她赤着的身。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魏明肃眼帘低垂,转身走开,捡起刚才从他手里掉落的佛经,放到案上,打开书笈,找到一块干净的布,走回床边,把布放在卢华英旁边。
“你擦擦。”
他轻声道,走到书案那边,背对着卢华英,拿起竹签拨了下灯芯。
灯火亮了些,微弱而温暖的光弥漫在屋中。
卢华英不发抖了。
魏明肃的被褥,覆在赤着的她身上,冰凉的身体慢慢暖和。
她拿起那块布擦头发,几乎要忘了自己为什么冒雨来找魏明肃。
魏明肃朝门口走去。
卢华英回过神,看了一眼窗外。
他又要在外面坐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