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来送药,看她脸色不好,问了一句,听她说旧伤擦了药以后疼了一晚上,紧张起来,请来了医者。
医者为卢华英把脉,沉吟片刻,道:“擦了药疼未必是坏事,不过到底效果怎么样,某也不能断言。这药还是要接着擦,三天后要是疼痛没有缓解,先停了药,某再看看。”
阿福担心卢华英怕疼浪费了伤药,叮嘱她道:“就算疼你也得擦药。”
卢华英十三岁以后曾偷偷在长安民间找医者治伤,那些医者都摇头说她的内功不可能恢复,她没指望樊晖带来的医者能治好自己,只是不想辜负魏明肃的好意。
她笑着点头:“我会擦的。”
三天后,卢华英擦药之后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医者看她能忍受,建议她接着擦药。
王妤和肖素娘看了都很心疼,要卢华英多休息,面药的事可以交给她们,身体不好的卢弘璧也每天帮忙。
大雪停了,天空放晴,可是积雪一直没有化。
卢华英的旧伤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早上起来,提着马刀走进雪地里,练了一会儿刀。
收刀时,她急于发力,手腕又是一阵针刺的痛楚,马刀脱手,落在雪地上。
她低头看着马刀,叹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一个身影从院门后面出来,走到卢华英面前,捡起马刀。
卢华英看着他道:“阿兄今天起得好早。”
卢弘璧拂去马刀上的雪:“腓腓,哥哥有句话想对你说。”
卢华英抬起头。
卢弘璧望着她:“腓腓,对不起,六年前,哥哥没有帮你。”
卢华英一怔,沉默了片刻,笑道:“阿兄,已经过去了。”
六年前,卢弘璧和她都还没长大,卢弘璧也不能违抗祖父和父亲。她的武功被废后,像是变了个人,卢弘璧很愧疚,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她和父亲大哥起冲突时,卢弘璧每一次都帮她遮掩。
“腓腓,六年前的事情是过去了,可是,哥哥欠你一个道歉。”
卢弘璧郑重地道。
“腓腓,以前,哥哥不理解你……”
卢弘璧不理解卢华英为什么一定要习武,不理解她为什么宁愿去做女冠也不要嫁去王家。
后来,卢家被流放到黔州。
卢弘璧忽然体会到了卢华英的心情。
他是高贵的五姓子弟,从小拜入名师门下读书,是老师最欣赏的弟子,他自负才学和家世,意气自得,自信参加科举后一定能登科,到时候便能施展自己的雄心壮志,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成竹在胸准备考试时,国公府被围了起来。
养尊处优、前途似锦的名门子弟,一夜之间被推下云端,被踩进尘泥,沦落成了贱籍,永远失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他的理想抱负都成了泡影,以后的一生只能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卢弘璧终于理解卢华英在被废了武功后为什么醉生梦死,浑浑噩噩。
只能困在一地,一生的志向和追求破灭,抱负永远都无法实现,不管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那种无奈和绝望,击溃了他的意志。
他痛不欲生。
卢弘璧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苦楚,看着卢华英微微一笑,道:“腓腓,哥哥无能,这些年都拖累了你,现在哥哥病好了,以后能够照顾自己,你不要顾忌我和大嫂,做你想做的事。”
他把马刀递给卢华英,眉宇间的阴沉,被笑意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