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槊也叫长行局,下法很简单,所以风行全国,不论文人墨客还是普通百姓都很喜欢,宴饮聚会时,人人都会参与。
骰子选格、双陆、叶子戏,也都是宫廷和贵族间流行的博戏。
魏明肃摇头道:“魏某不擅博戏。”
肖谔干笑了一声。
廊庑下游戏的公子都相视而笑,脸上闪过不屑。
裴景熙弯腰,拿起席子上一枚黑色的骨制棋子,掷了出去,道:“这些三娘都会玩,而且她都玩得很好。”
魏明肃抬起眼睛。
樊晖和肖谔呆住了。
裴景熙看着魏明肃,微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很惊讶,你不知道三娘喜欢博戏?”
三娘?
樊晖心中一跳,和肖谔对视。
两人这下都明白了,程公子根本不欣赏肖谔的诗!
师兄弟俩,一个直冒冷汗,一个羞恼失望。
裴景熙转向锦衣公子们,道:“三娘喜欢博戏,平时茶余饭后,她都以博戏来消遣。每次宴会,她都推掉应酬,躲起来玩博戏。”
其他人含笑点头,附和道:“上次十二公主的宴会,她玩握槊玩得高兴,宴散了都不肯回去。”
裴景熙也想起了那次宴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天她赢了。”
大家都是平时常和卢华英一起玩耍的朋友,明白裴景熙请程公子把魏明肃引过来的用意:区区一个低贱出身的写经生,给三娘提鞋都不配!裴景熙此举是在羞辱写经生,让他知难而退。
他们故意你一言我一语,谈起卢华英在宴会上玩博戏的趣事。
魏明肃安静地听着,默然不语。
裴景熙和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魏明肃:“魏郎君什么都不会,马球应该会吧?三娘喜欢看马球比赛。”
马球从波斯传入中原后,风靡南北,王室贵族子弟几乎个个都会打马球,很多王公贵族的宅院里都自筑了马球场,每年皇帝还会赏赐臣子马鞭,鼓励打马球。
京中权贵子弟以马球打得好为荣,打得不好为耻,皇帝有时候会通过举行马球赛来挑选将领。
众人似笑非笑,视线都投到魏明肃脸上。
魏明肃平静地道:“魏某也不擅马球,让裴公子见笑了。”
众人含笑打量他,议论纷纷,一位公子小声嗤笑道:“他好像连马都没有吧?他怎么打马球?他进过球场吗?”
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
樊晖知道他们故意让魏明肃难堪,压下怒火,道:“他擅长书法。”
一人低声道:“这位魏郎君是写经生。”
众人掩口偷笑。
有人追问:“他不是肖家的亲戚?”
樊晖的怒火又涌了上来,想要发作,魏明肃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几个悄悄议论他身份的公子,道:“秘书省和门下省都设有书手,奉敕写经,民间百姓也有供养佛经的需求,故有写经生。魏某确实是写经生,以写经糊口,出身寒微,承蒙老师不弃,破格收在了门下。”
众人见他如此坦荡,有些诧异,瞥一眼裴景熙。
裴景熙脸上满是嘲讽。
程公子见魏明肃不卑不亢,含笑圆场,说肖祭酒有伯乐之眼。
众人讨论了几句书法,气氛缓和下来,大家接着玩握槊。
不一会儿,婢女过来上菜。
凤凰胎,小天酥,烤羊,烧、煮、炸、煎、蒸……花样繁多,凉菜,冷盘,热菜,糕点,玳瑁,海参,野鹿,熊掌,海鱼,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而且都做得非常精巧,极尽奢侈。
肖谔和樊晖这样的官宦子弟都觉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席上的菜,魏明肃都没有见过。樊晖听说过一些,担心魏明肃出丑被人笑话,上一道菜就小声和他讲解。
宴后,程公子请众人到大雁塔登高,再三邀请肖谔同去。
肖谔立刻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笑呵呵地点头答应。
程驸马请来的贵客也要去大雁塔,樊晖不想错过诗会,为难地看了一眼魏明肃,道:“你不想留下,我们就回去。”
魏明肃知道他连登高诗都准备好了,道:“你陪大郎去,我去看看老师。”
樊晖松口气,和肖谔一起走了。
魏明肃目送他们离开,转过身。
裴景熙站在廊庑下,示意身后的亲随都退下去,冷冷地看着魏明肃:“魏明肃,今天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席吧?”
他指了指案上的残羹冷炙。
“你看,这一盘鱼肉就要几万钱,你写多少佛经能挣到几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