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彦不语,只望着外头的落雪若有所思。
当天夜里,孟萋萋躺在阴冷的床褥上,瑟缩的卷了卷身子。
夜里寂静,外头没有守夜的宫女,孟萋萋想要起来自己喝杯水却踢到摆在一旁的椅子,又是疼的一阵轻颤。
她将冰凉的苦茶水送入口中,听见外面松柏不堪积雪堆压而扑簌簌落在地上的声音。
忽而,孟萋萋耳廓微动,听见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
有刻意放轻的步子向她的房间移了过来。
孟萋萋警醒地躲到了一旁暗中,顺手握住了旁边的细颈花瓶。
来人先是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往里观察了一会,才将门推得更大了些,猫着腰走了进来。
孟萋萋见来人身形奇怪,似是身材臃肿,与一般闯宫的刺客歹人不同。但到底是鬼鬼祟祟之人,孟萋萋便立即闪身而出,将手中花瓶劈手摔下。
她的身形快,谁知对方的身手比她还快。
只见那猫着腰的人背后突地伸进来一只手,稳稳接住孟萋萋劈下来的花瓶。他力气之大恐是功底深厚,孟萋萋连忙后退几步。
猫着腰的人这才注意到自个儿头顶的动静,忙直起身压抑着欣喜的声音:“萋萋!是我。”
孟萋萋是看不大清楚地,但凭着这柔柔的一声,她惊奇道:“素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刚问完,门外那只接住花瓶手臂的主人也走了进来。
孟萋萋模模糊糊的打量过去,似是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他没有说话,只转身将门掩上,随后护在了素和身边。
素和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慢腾腾的挪了过来:“我一直挂念你现在过的好不好,当初身子养好了想来京城看你,谁知总是被某人阻拦。”
语毕,她怨念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孟萋萋心有余悸,如果刚才不是这个男人出手,她的花瓶岂不是就对着素和的头砸了下去?思及此她有些后怕,斥责道:“你怎么能擅闯皇宫,万一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刀剑无眼你不想要命了!?”
素和拉上她的一双手,却发现孟萋萋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凉:“我听说你眼睛看不见了,急得很。现在看你这样,便知道你过得不好。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这次是专门来带你回楚国的。”
“回楚国?”
“是啊,”素和点点头,拉着她到椅子边坐下:“因为当年你的父亲,其实的确是跟楚国的聂侯爷有来往。交往密切是有点,但说到通敌叛国倒不至于。”
素和推了一把身后的男人:“聂临,你倒是跟她说啊!”
这位叫聂临的男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一旁的宫烛点亮,孟萋萋这才看清这人的长相。
一身夜行的墨衣将他身材勾勒的修长,略有些阴柔的眉眼下一张挺俊的鼻梁和唇。如此细致的长相,他此时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疏远淡漠。
孟萋萋看看他,又看了看素和,小声问道:“这是你的护卫吗?”
素和以袖掩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后红着脸道:“这是我相公聂临。”
“你相公聂临?”孟萋萋诧异:“你相公不应该是高府的高震吗……”
“才不是呢!”察觉到聂临陡然黑下来的脸色,素和急急辩解:“我当时来晋国一是闹脾气出走,二是为了寻找当年聂侯爷给你爹的信物。本来要进京城了,结果因为盘缠用完了,所以被人卖给了牙婆,后来牙婆又把我卖给高府做奴婢。其实那时候我早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我自己不知。高震那日醉酒与别人欢好,恰好被我撞见。不知道怎的第二日就传出我被少爷宠幸的消息,可把我冤枉坏了。偏偏我又不能说这孩子不是高震的,否则我就保不住这孩子了。要知道我们家聂临身体不好,怀一个很困难……”
“咳,”聂临低低咳了一声,素和这才闭嘴,他暗中瞪了素和一眼:“自己不老实还好意思说,回去再收拾你。”
他来到孟萋萋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暗影,孟萋萋被罩在这片阴影中,只觉得冷汗涔涔。
“当年我父亲与你父亲交好,偶尔有书信往来。当年楚国与晋国情形紧张,楚帝要送一个细作过来,但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入宫不会受到重视。当时你们孟家在晋国以卜卦问命出名,所以我父亲就想到了让你父亲出一条卜卦,称这个入宫了的女人是得天独厚的一个人。谁有了她,全天下唾手可得。你父亲起初不同意,后来你的眼睛在你们家族中引起骚乱,你父亲便拜托我爹,在你及笄后将你接离晋国。”
“许是当时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要在最后的时刻把你带离是非地。这个女人入宫后,又有了孟家的预言,她当然受到了你们晋国皇帝的无上宠爱。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预言是假的,她害怕有一天谎言被揭穿,所以她想到了灭口。”
“所以在你八岁那年才出了那件事,当时我父亲派人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活到了现在。还在新皇帝身边,有着举足轻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