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漫漫中,冰石四立,将暑气挡在外头。
室内垂着重重幔帐,盆中的冰山偶尔流下一滴汗珠滚落进水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孟萋萋一口一个荔枝,含糊不清地问着身边的宫女燕纱:“你刚才说谁要入宫了,盛什么?”
燕纱正在替孟萋萋收拾回府的行囊,在宫中住了许多日了,再不回府孟老太太又要念叨。
“公主不记得了?就是您小时候经常欺负的那个盛老将军的独子,盛石头。”燕纱将手中的衣物抖了抖,叠的整齐:“不过小姐如今不能再作弄人家了,他现在身份特殊,皇上不知要把他发配到哪里去呢。”
一听是这个盛石头,孟萋萋就懒得理会。她记得这小子胖乎乎的,而且脑筋有些不大灵光的样子,当年五岁的时候他连话都不会说,为此没少受孟萋萋折腾。
“他身份怎么特殊了?”孟萋萋随口问了句,将嘴里的荔枝咬的汁水四溢。
又不是盛嘉彦,她也没几分关心。
燕纱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公主忘了?前阵子盛老将军被朝中几位大臣联合告御状了,说是盛老将军在铜云关拥兵自立呢,连龙袍都做好了。皇上派军过去,两军对峙许久,最终盛老将军死了,那个盛小公子是唯一被送回来的。他现在属于罪人之后,还不知陛下要如何安排他呢。但听说陛下年轻的时候与盛老将军关系极好,想必会网开一面罢。”
孟萋萋吃饱喝足,将手浸入一旁装有冰山的瓷盆里,两根手指头搅了搅才道:“对他的事我也不是很在意,以后如果不是重要的,就不要告诉我了。我上次让你帮我全天下寻摸的人可有信了没有?”
燕纱将衣服重重一放,叹了口气:“公主,不是奴婢说您。天底下那么多姓盛的,奴婢哪儿那么快给您找到一个跟您年岁差不多,还长相俊美,天赋异禀的小少爷来呢?”
孟萋萋愁眉苦脸跟着叹了口气。
盛嘉彦啊盛嘉彦,你到底在哪里。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记得帮我盯紧点,一有消息就赶紧通知我。我不管到时他是在天南还是地北,我都要见到他!”
燕纱将孟萋萋的手从冰盆中拿出,用帕子给她一点点擦干:“公主与其惦记着那个虚无缥缈的人儿,不如好好想想眼瞎该怎么办吧。明日陛下宴请北燕使臣,到时您也必须出场,若是被那使臣真的看中了,回去北燕给他们世子将您夸得天花烂坠,那可怎么办?”
孟萋萋深以为然:“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是不是要表现的再无礼一点?上次那样的粗枝大叶,舅舅已经不太高兴了。”
“那公主预备这次怎么办呢?”
孟萋萋托腮想了许久,最终嘿嘿一笑,直看的燕纱发抖。
翌日一大早孟萋萋便被拖了起来,几个嬷嬷便要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孟萋萋闭着眼由她们折腾,待弄的差不多了她睁开眼一看,镜里佳人肌肤白皙,朱唇恰到好处的红。孟萋萋大手一摆:“不行,胭脂还要更多点,还有我这个眉毛也太秀气了!怎么彰显本公主的威严?”
几个嬷嬷对视一眼,最终在孟萋萋的指挥下将她两片脸蛋画的红彤彤,孟萋萋对着镜子看了一遍,才满意的点头。
孟萋萋平时爱美,替她簪发的宫女就不少,其中不乏手巧者。这次孟萋萋看着她们在自己头发上折腾,她挑了几根纯金的簪子,又选了两块碧玉的发佩。
镜中自己红彤彤比朝霞还要艳的脸,配着头上一簇金一簇绿的发饰。孟萋萋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最终她换掉了自己身上白红相间的罗裙,穿上一身花红柳绿的薄裙,还不忘披着紫色的披帛。
望着镜中俗气万分的自己,孟萋萋终于踏上小轿子,慢吞吞的往宴会的地点出发。
当门口的小太监高呼一声:“来仪公主到!”时,本是嘈杂吵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心满意足安之若素的站在门口经受大众目光的洗礼,她此刻觉得自己十分明智,如果不是临走前在眼睛周围画了一抹浓重的黑影,她也没法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众人。
孟萋萋慢悠悠的踏入殿内,左手边就是北燕来的使臣。使臣本人长的平淡无奇,倒是他身后的那个侍从面容很是风流俊秀,一双眼睛在孟萋萋身上打了个转,额角青筋微微抽动几下。
孟萋萋自以为今日的装扮足够倒胃口了,谁知道当小太监报:“永宁公主到!”的时候,孟萋萋才知道论俗气,她是万万比不过谢瑶华的。
谢瑶华浑身镶金戴银,脑袋上插着的簪子多如孔雀开屏,她高傲的扬着头颅,扶着婢女的手走进来。经过孟萋萋身边时,还十分挑衅地哼了一声。
谢瑶华一向喜欢与她攀比,孟萋萋只是没料到谢瑶华的脑子这么不灵光,连今日这样的穿着也要一较高下。
谢瑶华往她身边一站,红彤彤的嘴唇配着极绿的衣服,她得意的看了看孟萋萋,仿佛在说:你输了。
孟萋萋甘拜下风,往后退了退,尽量不与她站在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