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很不能理解她,”聂玄冽跪坐在墓碑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望回春’斟了一盏,尔后手腕轻翻,酒水悉数洒在孟萋萋墓碑前的雪地里:“在我年幼稍微记事的时候,印象里的她都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她每日唯一做的事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里,用小刀在手臂上一刀又一刀地割着。府里的人都说她想招魂,大抵是因为她想见的人已经死了吧。”
孟萋萋喉中一涩,想起上辈子刚失去盛嘉彦的那几年她过的的确黯淡无光。那时她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每日除了求死就是放血喊盛嘉彦的魂魄归来。
“再后来她不终于不再如同行尸走肉,也开始有了笑容。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谁知她只是在酝酿着一个更坚决的死亡。”
聂玄冽说到这里,痴痴地笑了出来,似是想到什么,笑的满眼泪花。孟萋萋甚少见到他这样,哪怕是前世也未曾见过聂玄冽哭。
他不肯再说下去了,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自顾自又倒了一盏酒,递给站在一旁垂着头的孟萋萋。
“给你,”他道:“公主不是也喜欢这个酒么?”
孟萋萋无言接过,一饮而尽。
“那……”孟萋萋颤颤地开口,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怎么回事,她浑身都在发颤,声音也很不稳当:“她这后面两个墓碑的人又是怎么死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聂玄冽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把向鼎臣莫春风墓碑上的浮雪也一起扫落:“他们是我师父,也是挚友亦是挚亲。两个人在世时皆武艺高超,只可惜在跟随我破获南蛮的一次战役中不幸被暗箭所伤,前后去世。去世前他们唯一的遗愿就是将三人合葬,说到了黄泉下,还要继续作伴。”
可是孟萋萋在地府里并没有见到向鼎臣和莫春风,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直接就去投胎了,还是在枉死城中弥留,总之应该是错开了吧。
冬日的冷风如刀子似的扑在面上,孟萋萋眼眶发烫,想起从前在王府时三人的时光,她一时心头悸动,再也忍不住伏在向鼎臣的墓碑上嚎啕大哭。
聂玄冽一时诧异:“你怎么了?”
孟萋萋泣不成声,最后才哽咽着:“破获南蛮是保家卫国的事,来仪身为公主,只是敬佩二位英雄。也可惜他们英年早逝,只恨不能一睹他们的风采。”
聂玄冽了然地点了点头:“来仪公主有如此心怀,是大楚之福。”
孟萋萋嚎哭地惨烈,最后反倒是聂玄冽不大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影响了她的心情,在一旁抚着孟萋萋的脑袋安抚。
后来她回到孟府的时候,两颗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厉害。
盛嘉彦在屋内等了她许久了,见孟萋萋满身风雪的回来,冷眉一扬:“去哪儿了?”
孟萋萋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想起从前四人成行,去哪儿都十分默契配合。也想到四人一起出生入死,经历无数劫难,最后盛嘉彦登基皇位,对他们三人十分庇护。
上辈子的孟萋萋没有家人,只有向鼎臣莫春风与盛嘉彦这三个比亲人还要亲密的挚友。
孟萋萋恨不能将所有的事全数告诉盛嘉彦,可话一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扑进盛嘉彦的怀中:“人的寿命有限,生老病死,无一不是命中注定。我现在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要走这三世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她似胡言乱语般在盛嘉彦怀中喃喃,待到最后盛嘉彦仔细询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发现孟萋萋早已昏睡过去,额头烫的惊人。
孟萋萋染了风寒,再次病倒在床榻上,天天药不离口。
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做了很多杂乱无章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上辈子居住的王府,莫春风正在桌后翘着兰花指品茶,他一身玫红女装,两只腿交错相叠,歪着身子往嘴中送茶,样子魅惑勾人。向鼎臣在他不远处练武,手中轮着流星锤,额上汗水晶莹。
孟萋萋就站在他们面前,她想上前,可是却好似有一道透明屏障拦着她一般,她无论走多久,离莫春风与向鼎臣的距离还是那么宽。
孟萋萋拍着无形的屏障,哭的泪流满面,她不停喊着向鼎臣与莫春风的名字。
俩人却好似听不见一般,最终莫春风放下茶盏,笑盈盈地看向孟萋萋的方向,却对向鼎臣说道:“憨货,算了,别逗她了。这丫头一哭我就没辙了。”
向鼎臣放下流星锤,朝孟萋萋憨厚一笑。
忽而周围场景崩塌碎裂开来,如高楼倾塌,溅起无数灰尘。孟萋萋却清楚地看着莫春风与向鼎臣俩人并肩而立,回首一起看着她:“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们也就放心了。守在那里那么多日,终于再见到你,我们也要投胎去了。”
向鼎臣挥了挥手:“萋萋,再见。”
俩人笑着转身离开,孟萋萋在他们身后拼命奔跑追赶,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们。直到看着莫春风与向鼎臣的身影消失在光点中,孟萋萋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般,倏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着。
视线从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