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越发坚定,出声问道:“刘方去扬州这么久,可传来了消息?”
“消息今日刚到,说是精挑细选,总算选了个听话,合娘子心意的。”
王氏自然不信,人未到跟前细瞧,任凭刘方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
扬州城。
世人皆说扬州好,春闺流连夜颠倒。
流水潺潺,水波粼粼。扬州城内,三步一轻舟,五步一小桥。刘方掀开帘子,向周围望去,青瓦白墙,有几簇野花在墙角生长的繁茂。船夫长篙一伸,便在一处雅致的宅院停下。
“到了!”
刘方下了船,看那宅院木门颜色极深,似乎是有些年头了。他仰头四处观望,见宅院四周栽种的都有花朵,一枝杏花从宅院中伸出枝蔓,越到白墙外面,刘方稍稍伸手,就能碰到那娇艳的杏花。
他心中疑惑:这般雅致有野趣的宅院,当真有他要寻找的扬州瘦马?
门扉轻敲,开门的是一小丫鬟,歪着头问他:“你可是刘郎君?”
刘方初次听人这般称呼他,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小丫鬟见状,将木门打开,迎他进去。
刘方走进屋内,隔着山水象牙大座屏风,一抹纤细身姿隐在其后,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刘方平日里听闻,吴侬软语最为惑人,此时才明白,此话有理。
声如黄莺鸟,甜滋滋,娇滴滴。并非是有意伪装出的娇弱不堪,那声音天生便有,如枝梢微颤的雪,山涧清澈的泉水,既轻且柔,让人闻之心头发颤,与娇柔身姿浑然一体,丝毫不显矫揉造作。她此时像是与亲近的人讲话,软糯声中夹杂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或许是听到了刘方的脚步声,原本的娇声瞬间停下,刘方见状,心中生出莫名的遗憾。
从屏风后走出一妇人,大约三四十岁,容颜打理的精致,见刘方走进,妇人伸手拉出屏风后的柔姿倩影。
若说方才,刘方还在猜测,这样的声音,该有何种面貌才能与之匹配,如今见了真容,便觉得理应如此。
青黛扫眉,眸如秋水潋滟生姿,琼鼻皓齿,身姿娇柔,楚楚可怜。
美人妙音,相得益彰。
妇人拉起雪白的柔荑,朝着刘方道:“刘郎君,这就是宝扇,你可曾满意?”
刘方双眼愣松,直到小丫鬟的一声轻笑,才将他魂魄唤回。
来此处之前,刘方还准备多挑选几个,冷冷妇人的面子,如今见了宝扇,便半点犹豫也不再有,从腰带上解下钱袋,递给妇人。
“五百两黄金,都是银票,各处钱庄皆可兑换。”
妇人嘴中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刘郎君的,你一瞧便是个规矩人,不会做那些少给银钱的事。”手中却解开钱袋,将银票取出,她见惯了各式银票,自有分辨真假的办法,待辨认确实为真,清点过后,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刘郎君可要在扬州城里小住片刻,宅院周围有茶社客栈,我可带你过去……”
想起王氏的焦急,刘方虽有所心动,但断然拒绝了妇人:“府中有急事,需尽快回去,我今日便要带小娘子离开。”
妇人看刘方穿着打扮,便猜测出他不是为自己,是为主人挑选扬州瘦马。从刘方给银钱的畅快,以及他身上的针线布料,妇人隐约猜测出不是扬州城的贵人,她心中虽有疑惑,但这等挑选瘦马的举动,贵人都忌讳被知道真名,她不是不通晓人情世故的人,便不再追问。
除去五百两黄金,刘方身上还带着行程往返的银钱,他本想包一只普通的船只,省下银钱打酒喝,但宝扇弱柳扶风的身姿站在他身侧,柔声问他们要坐哪只船时。刘方一时鬼迷心窍,指了最大最舒适的那只。
他心中暗自后悔,这般花销,丁点银钱也存不下。
宝扇细声道谢,声音带着几分欢喜:“刘郎君破费了。”
可以瞧出来,宝扇很喜欢这只船。
袅袅佳音入耳,刘方再生不出退却的心思,干脆利落地付了包船的费用。
临上船时,妇人携同丫鬟来岸边送宝扇。
她比普通的培养扬州瘦马的牙婆尊贵上几分,但说到底,也是个下九流的。宝扇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妇人记不清原因,无非是赌场欠了债,家中遇上灾祸云云。
当初只给了六贯铜钱,如今却还给她五百两黄金。
宝扇素来乖巧可怜,惹人怜爱,妇人虽将她视作换取银钱的工具,但经年累月,难免有了几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