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充斥着罗娘子的胸口,她口不择言道:“那衣裙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为何要让给她!”
伙计一头雾水道:“可你们不是还未曾定下吗?”
罗娘子从老嬷嬷袖口中,扯出荷包扔到伙计脚下:“谁说不曾定下,这便是定金!”
伙计捡起地上的荷包:“既然如此,衣裙由本店送到罗娘子府上,还请罗娘子备好剩下的银钱。”
罗娘子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娇娇怯怯的宝扇,回道:“这是自然。”
伙计吩咐人将衣裙取下来,满脸歉意地看向宝扇:“是我处置不周,可惜这衣裙只有一件,小娘子不能将其收入囊中。”
和罗娘子的怒气冲冲不同,宝扇从始至终,面上柔和,闻言轻轻摇头道:“不必可惜,这件衣裙虽美,我却并不喜欢。”
她指向身旁的几匹鸭蛋青色的布料,柔声道:“这几匹,劳烦送到萧郎君府上。”
伙计拿起布帛,往旁边去了。
宝扇走到罗娘子面前,瞧着对方脸上红紫变换,却只能强行忍耐的模样,素手扶正发髻间门的艳色海棠,轻声笑道。
“人靠衣裳马靠鞍,罗娘子与这衣裙,倒是颇为相衬。只是金丝衣裙穿久了,身上难免会沾染俗气,到时褪不掉可就糟了,不是吗?”
至于褪不掉的,到底是华丽衣裙,还是一身俗气,想必罗娘子是能听得懂的。即使罗娘子懵懂不知,那她身旁的老嬷嬷,也是能通晓其中的内涵的。
宝扇回到府中,便听守候在府门外的刘方说道,萧与璟回了府上,此时或在深湖旁的亭阁下。
宝扇闻言,轻轻颔首。她并未急匆匆地直接去寻萧与璟,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偏院,边净面边叮嘱丫鬟道:“将今日新买的布料,裁掉细长一截,作发带用。”
丫鬟手脚麻利,很快用针线缝制了简单的发带,上面有浮云般的绣纹,虽样式简单,但胜在颜色清丽,虚虚绑在发尾,也叫人眼前一亮。
宝扇朝着亭阁走去,她从扬州城带回来的紫檀五弦琵琶,还横放在石桌上。萧与璟身姿清峻,似寒柏苍松般挺拔俊逸。他正凝神看着石桌上的琵琶,手指微动,抚上纤细脆弱的琴弦,轻声拨弄。
“叮咚”的声音,轻轻响动。
一枚青翠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如同柳絮般缓缓地飘落在深湖中央,荡漾起层层波澜。
宝扇停下脚步,柔声唤着“萧郎”。
即使亭阁内光线昏暗,看不见宝扇的面容,也能从她轻绵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欢喜。
素白的柔荑,如同暖玉般温润滑腻,轻轻抚上紫檀五弦琵琶。两只手掌,只有半指之隔。萧与璟眉峰微拢,连那只素手柔荑的温度,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宝扇却没有如同萧与璟猜想般,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萧与璟本该欣慰,宝扇这般做很好,知道分寸不与他亲近,可他却说不出称赞的话语,胸口隐隐有酸涩的滋味。
琵琶被宝扇半抱在怀中,这琵琶仿佛是为宝扇量身打造,一进入宝扇的怀中,便变得乖顺听话,悦耳的声音从芊芊玉指中传出。
绑着鸭蛋青色束带的发尾,柔顺熨帖地垂在宝扇胸口,低眉素手弹弄琵琶的宝扇,怎能是一个温婉秀丽可以涵括的。
她身穿素雅衣裙,微有发髻间门点缀了点点湛蓝色的光辉。只瞧着那颜色,不像是珍珠玛瑙,倒像是湛蓝色宝石的碎料,用了巧工,将破碎的宝石料子,制成头面一般的装饰。
萧与璟很少见过宝扇穿艳丽的衣裙,却丝毫不觉得她不适合艳色的衣裳。
所谓美人,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素色寡淡也好,艳色绯丽也罢,总不会埋没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蛋。
宝扇稍稍偏头,柔声问着:“萧郎想听什么曲子?”
萧与璟走到了宝扇的身边,那湛蓝色碎宝石熠熠生辉,越发映衬的乌发如云,青丝末端的束带松散,叫人心思浮动,不禁生出旖旎的心思:将那发带狠狠扯下,青丝如瀑般垂落胸前,而发丝的主人,定然会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无辜而茫然地望着自己。
这样古怪的心思,让萧与璟心中微怔。他抬起手掌,想要抚上那装点发髻的碎宝石。宝扇却误会了萧与璟的意思,以为他想抚弄琵琶,便拉住他的手掌,放在了琴弦上。
“两指并拢,轻轻拨弄,这样便成了调子。”
宝扇的手生的小巧柔软,而萧与璟则是手掌宽阔。因此宝扇不能覆盖上萧与璟整只手,只能捉住他一两根手指,握紧他的指尖。
肌肤相近,宝扇握住萧与璟的手,弹奏了一首江南曲子。
她双目澄净,眼眸中带着欢喜:“萧郎好厉害。”
萧与璟虽不会琵琶,但懂琴曲,知音律,哪里不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曲子,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