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瞬息之间,宝扇的心中便已经做出了决断,她如今的境况,唯有跟着沈刘氏离开此处,才能得以安稳度日。但只是片刻的交谈,宝扇便窥探到了沈刘氏的脾性——爱子,以己为先。若是宝扇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祈求沈刘氏帮她,脱离如今的沼泽,恐怕沈刘氏连心底的一丝怜悯,都不会继续保留,反而会忧心宝扇是个麻烦,更不肯带她走了。
宝扇斟满了茶水,一双潋滟生姿的水眸打量着屋外的时辰,面上一副濡慕样子:“自从爹娘离开后,甚少有亲人来探望我。姑姑既然来了,便留在家里,尝尝我的手艺可好?”
闻言,素来眼高于顶的沈刘氏,心底难得浮现了几分心虚。
其他亲戚躲着宝扇,自然是听闻了宝扇如今的境遇,恐被宝扇一届孤女缠上,这才从不来往。而沈刘氏在见到宝扇后,也冒出过用银钱斩断两家之间的往来,只是面前身姿柔弱的宝扇全然不知,还因为难得有亲戚上门探望,而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着宝扇柔柔地站起身,沈刘氏嘴唇张合,最终还是同意留下来用饭,但她口中叮嘱道:“不过你我一人,别多放了米粮。”
宝扇柔声应是,转身进了简陋的厨房。她抬头看着日落西山,心中自有思量。宝扇取出两枚红薯,随意切成小块,又掺了着陈谷,放置在火上熬煮。
铁锅中的粥饭,显得清汤寡水,但宝扇却并不担心沈刘氏嫌弃这粥饭简陋,只因为这饭,定然是上不得桌的。
粥饭还没熬煮好,便有人气势汹汹地推开大门,来人浑身带着怒火,几乎要将摇摇欲坠的屋顶的茅草掀翻。此人脸色涨红,正是宝扇的婶婶。宝扇像是被这番响动惊吓到了,连手中的木勺,都没来得及放下,便怯怯地走出厨房,语气中满是疑惑:“婶婶,你怎么来了?”
看着宝扇那张柔弱可怜的美人面孔,和弱不禁风的软柳之姿,周王氏双眸闪动着火光,恨不得扑上前去,抓花眼前女子姣好的脸蛋。
若不是亲眼看到,家里的两个儿子,为了宝扇大打出手,言语中满是顶撞,丝毫兄友弟恭的姿态都无。周王氏怎么敢相信,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宝扇,竟然在暗地里勾搭了她的两个儿子。甚至……连过去那些,周王氏想要为难宝扇,才故意吹毛求疵,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活计,彼时,周王氏看着宝扇面容苍白,自以为是磋磨到了宝扇的心性。却不曾想到过,那些活计,都是两个蠢儿子帮忙做的。
用清晨的露水煮粥,每日将水缸的水挑满,劈砍比胳膊还粗的木柴……
连周王氏想要将宝扇嫁给鳏夫,换些银钱,都被两个儿子阻拦,甚至在他们两个的逼迫下,才给宝扇立下独户,还分到了这片茅草屋。周王氏试图说服两个儿子,说宝扇是个狐媚子,肯定是使了心机手段,才将他们两个玩弄于手心。
不曾想,原本大打出手的两个儿子,闻言停下了争执,满脸不赞成地看着周王氏。
“娘,你不该这般说表妹,她心底善良,即使你待她不好,也没说过半句责怪的话语。宝扇表妹还劝告我,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故意为难她的……”
“是啊,娘,那些活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宝扇表妹本就身体柔弱,做那些粗活,将手都磨红了。是我于心不忍,非要帮她做的!”
……
看着自己养出来的两个好儿子,周王氏几乎要气晕过去。宝扇娇弱不堪,她便是天生的粗鲁农妇,整日辛苦操劳,也没见到两个儿子伸手帮忙。而且,她想要将宝扇嫁给鳏夫,为的不还是他们两个。对方开出如此高的聘礼,到时候便能为两个儿子,聘一门好亲事。可如今,宝扇立了独户,婚事再也不能被周王氏控制。但周王氏如何能咽下去这口气,她非要好好整治宝扇一番。
周王氏掐着腰,恶狠狠道:“我是你婶婶,来不得你这破院子!”
宝扇眼圈泛红,糯声道:“自然不是,婶婶想来,便来罢。只是家中有客,不能好生照顾婶婶。”
周王氏瞥了一眼厨房的浓烟,三两步走进厨房,将正煮着的粥饭掀翻到地,又将周围摆放的锅碗瓢盆,砸的噼里啪啦作响。
沈刘氏从屋里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眼瞧着周王氏砸了厨房还不算完,手上推搡着宝扇。沈刘氏连忙伸手接住,宝扇才没有跌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周王氏看着自己还没有碰到宝扇的手掌,又瞧着泫然欲泣的宝扇,声音发冷:“好啊,小狐狸精,算计到我身上了!”
周王氏扬起手掌,正要挥下。周王氏做惯了农活,手上有一股子蛮横力气,若是当真打下来,依照宝扇这薄弱的小身板,定然支撑不住。
沈刘氏眼眸一凛,正要发作。
门外却传来一声沉声呵斥:“胡闹!”
周王氏看着不知道何时赶过来的里正,扬起的手掌只能怔怔地僵在原地。直到看见自己的男人周父,周王氏才将手收回,她开口要为自己分辩:“是这小狐狸精,胡乱勾引人,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