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歌儿刚刚让军武坐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收音机奏出欢快的乐曲《迎宾曲》。原来是张叔和张嬸出去采购回来了。他们回来,与军武寒暄了几句,便让莲歌儿沏茶。片刻之后,刚才浇花妹妹的手里换成一只长把茶壶,给军武、爸爸、妈妈各倒了一杯水。茶杯是细瓷的,上面有彩色仕女像。
“军武,昨天去看老师了?”张叔问。
军武愕然:我的行踪他怎么知道?莫非家里人告诉他了?
“是的。”军武老实地回答,“我白天去看望了他,没想到晚上他又来了。”
“也许是惦记你的婚事吧!”张叔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问道:“他没给你介绍那些女学生吧?”
“呵呵,”军武不傻,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连忙说:“我的那些男女同学,倒是结婚了几对。可惜,结局都不好。”
“怎么?同窗情谊,还不牢靠吗?”张叔反问。
“嗯,同窗情谊,也架不住社会差距。”军武接着说下去,“那些进城工作的男同学,几乎都想与农村的女同学离婚;而有几个女同学当了干部之后,也想离开农村的男同学。”
张叔听了大笑:“没想到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年轻人,也像我们这些老农民一样势利。”
“读过书的人,良心该坏一样坏。”军武随和了一句。
“不!”此时的莲歌儿突然端了茶壶站立起来,一老婆他续水,一边表白道:“军武,如果将来爸爸让我当上了国家职工,俺对你,绝对不变心!”
这句话,真好动听!军武望着她,竟有了那么一点感动,震撼,甚至于有了心醉神迷的感觉。他从未觉得莲歌儿这么好看过,鹅蛋脸,小巧的鼻子,弧度柔和的下巴,光滑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她这个模样,就是东北那些热衷于穿戴打扮的姑娘看到她,一定也会叹为观止,羡慕不已的。
“军武,你还在部队干写文章的活儿吗?”
“哦,前几年在团政治处搞新闻报道,现在是连队炮班副班长,嗯,就是打炮的瞄准手。”
“呵呵,部队的事,我不懂。不过,写文章是个本事,尽量不要丢下。咱们农村,凡是能写点儿文章的,都被借调到公社、县里帮忙了。”
“哦,我以为那玩艺儿回家就没用了呢!”军武唏嘘了一番。
“话可不是那么说。”张叔此时盯着军武,眼神里多了分惊叹,“你确实像个文化人,文革动乱时那个刘老二那么闹腾我,他就怕你讲理论。只要你一出现,他就服服帖帖,那小子文化水没你高哇!呵呵,在我们村里,我看只有你,将来才会有出息。”
军武听了,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张叔并不是单纯地夸奖自己,而是一种暗示:将来我一旦退下去,你就可以接我的班了。
军武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摘下手表,掏出手帕擦了擦表面,说道:“哦,十点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哪儿成?”张叔急忙站立起来,“咱爷儿俩好不容易见面,还没喝口酒,怎么你就要回去?喂,快点上凉菜……”
按照家乡的待客程序,喝了茶就要上凉菜,烫酒。喝酒之后,才上热菜,吃饭。
家长一声令,莲歌儿的母亲、妹妹立刻忙碌起来,她们撤掉了桌子上的茶杯、收拾了烟头,将桌面擦抹干净。接着,盛了酒肴凉菜的小碟就端上来了。
“这是猪心,这是猪肝,这是猪耳朵……呵呵,愿意吃哪个就多吃点儿。”张嬸端上了酒肴,一一介绍着,让着。
张叔将一双筷子递给他,然后端起了小酒盅。
“军武,欢迎你到我们家来!喝一个。”张叔说完,一盅酒下肚了。
军武明白家乡酒宴上的规矩,连忙为张叔的酒盅里斟满了酒。
“军武,你先喝,你先喝。”张叔谦让着,顺势说起了心里话,“军武啊,今天你能过来端我的饭碗,我真的很高兴。嗯,咱们两家,可是老邻居、老朋友了。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们两个最好了。这几年,你当兵走了,你大哥当了生产队长,你二可当了民兵连长,他们给我独挡一面,是捧我的场啊!军武,从小我就看你聪明。嗯,别看当了兵没提干,将来复员回到家里也是好样的。”
“爸,如果军武复员回家,上面招工时你可得先*他!”张叔刚刚表白了几句,莲歌儿就在一边嘱咐上了。
“哈哈,女儿,这事还用你嘱咐吗?”张叔笑了笑,“就算是上面不来招工,学校还缺教师哪!”
“孩子王,不好!”女儿不满意了,“我看去公社帮忙挺好,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干干净净的。”
“嗯,那……爸爸就得求人,找朋友帮忙了。呵呵!”
“张叔,谢谢你这么夸奖我,关心我。”军武说了这一句,觉得下面应该表达对莲歌儿的感情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他这种近似情话的东西总是说不出来。
是的,若是论情谊、论将来,张叔已经把话说到家了。人家连你复员回家的路都铺好了。作为未婚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