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开始没完没了,如怨如诉地说:“唉!军武啊,你为什么不努力工作,争取提干呢?假如你成了军官,天意就成全了我们。我们热烈相爱!马上入洞房也可以。
不过,心里又一想:自己并没有公开与他断绝关系,就是现在继续爱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有谁会阻拦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憋尿了,就走出屋子,正好,遇到邮电所的女士也要去厕所,两个人打着手电筒来到厕所脱裤子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问他:“军武来这儿呆了多大一会儿,他心情怎么样?”
“军武?”她说,“听完张支书的电话就回去了。”
她不禁微微一笑,灵魂深处感到新的心荡神怡,回到屋子里,就沉入睡乡了。
第二天一早,她接待了来访的商店女营业员美香。这是一个能干的投机倒把的女商人。
他生在县城,长在军庄,因此既像城里女人一样爱说话,又像农村人一样有心眼。她浮肿的脸上没有了青春的容颜,却散发出浓重的气味,像是涂了厚厚的雪花膏,而他的些许白头发使得她黑色的小眼睛射出的看得透人的光芒显得更加敏锐。她名义上公社商店营业员,却常常从上海、济南弄些女人的用品来卖。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有人说她过去是济南一家日用品厂的临时工,现在为工厂代销些产品,也有人说她纯粹是捣腾物品,赚取差价。她在德州商业部门有不少朋友。不管人们说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头脑复杂,善于算计,就连公社干部也怕他几分。她看到兰英,总是客气得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老是半弯着腰,不知道他是在打招呼,还是有求于她这个妇联主任。
她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挂在门口之后,就把一个绿色的纸壳匣子放在桌上,开始向兰英道歉,客客气气地说:直到今天,还没有让兰英看到自己刚刚进货的好东西,像她这样的小人物,本来不配与兰英这种“上流”妇女交往的,兰英只要吩咐—声.她就应该送货上门,接着,她打开了纸壳匣子,里面是色彩鲜艳的几件服饰和女人绣花衣领的内衣。
兰英看了看。
“这种东西我用不着,”她说。
美香女士又小心在意地摆出三条光彩夺目的缎面围巾,好几包织针和绣线,一双女式鞋,最后,是几个玻璃带花纹的水杯。然后,双手撑在桌上,颈子伸出,身子前倾,张大了嘴,望着兰英的眼睛。她浏览这些货物.拿不定主意,时不时地,好像为了掸掉浮尘.他用指甲弹一弹摊开了的围巾的纵缎面;围巾抖动了,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在早晨阳光照射进屋子里的光线中,缎面上的金色圆点,好像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卖多少钱?”
“不贵,”她回答道,“也不必忙着给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也不是贪钱的商贩!”
她考虑了一阵子、结果还是谢绝了美香女士。她倒不在乎地答道:“好吧!一回生,二回熟;和公社干部我是愿意交往的,只要你们不烦我!”
兰英微微一笑。
“我这些东西,”打趣之后,她又装出老实人的模样,接着说道,“是军庄张支书为女儿做嫁妆的……听说女儿与男方闹点别扭,婚结不成了,我就让朋友们看看。”
啊?!兰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妹妹!”她低声告诉她,“你若喜欢这些东西,也用不着讨价还价。拿去就是了。相信我吧!”
于是兰英又向她打听商店的一些消息,前些日子有个女店员跑这儿来告状,说丈夫虐待她。
“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丈夫一生气,就对她动手动脚,我怕她再挨揍。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将来怎么过一辈子?”
“其实,她这号人,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看见漂亮小伙子就飞眼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为这挨打也冤枉了些。”
她扣上纸壳匣子的时候,就这样谈论自己的同事。
“嗯,你是妇联主任,关心她,也是应该的”她一脸扫兴地瞧着玻璃窗说,“女人受委屈了,就来找你,这是应该的。我呀,说不定哪天受了气,也要到你这儿来,说说我的委屈呢。打扰了半天,再见吧,兰英主任,有事不必客气,在下一定效劳。”
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那天在集市上,面对莲歌儿,我怎么那样老实!”她想起了那天的事,自言自语。
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来的人是宣传委员。催促她的工作总结.在这公社机关大院里,人们最头疼的事就是写工作总结了,点灯熬油费脑筋不说,写不好还常常被打回来重写。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军武是个笔杆子。要是他在这儿,她就不用为这事犯愁了。
假设,军武明年复员了。她*他来公社“帮忙”,有什么不可以呢?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