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快到下一站了。对面的男人咕嘟嘟地喝着酒。说的话就更多了。他用维吾尔族话气愤地骂这骂那,军武一句也听不懂,那个女人就给他翻译,说她男人是骂车厢里的腥臭气;骂厕所的尿骚味;骂乘务员是懒虫,不知道冲刷厕所。男人不知道她老婆对着军武翻译了什么,只是喝酒,他很快干掉了一小瓶白酒,他在弯腰把空酒瓶摆在地上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老婆的水分,像这瓶里酒,让情人给滋咕滋咕地喝干了,留给我的,就是个空瓶!可我还不舍得扔掉这个空瓶子!”说完,他站起身,无限怜爱地抚弄了一下那女人的头发。他的举动险些催下军武的泪水,他对眼前这个看似粗俗、牢骚满腹的男人有了一股莫名的好感。这时,他突然间觉得内急,便委托男人照看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往厕所方向走去。
那五元钱工钱。呵呵,军武不由地好笑起来,五元钱,九顿饭,还有一顿揍,这就是他来到325工程指挥部的全部收获,而他给予对方的,除了几天的卖力气砸石头技巧,一篇稿子,再就是刚才甩出的那块砖头了!嘻嘻,想想人生真有意思,说不定在哪儿就会生出一些故事来,不过,短短几天,他失去的不仅是时间,还有赶赴新疆的速度,如果不是在这儿停留,可能现在已经到乌鲁木齐了。自己为什么贸然下车?不就是贪图郭燕的美貌吗?嗯,看来,资产阶级思想害死人!今后,就是遇到仙女,自己也不能中途下车了!
火车行过一站,就到了哈密。军武想,这才是真正的到达新疆了呢!
车停在哈密站台时,军武的对面上来一对维吾尔族男女。女人被搀扶着,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搀她的瘦高男人刀条脸,一嘴的酒气。军武猜他是那女人的丈夫。女人虽然满面病容,但她的美丽仍然像河面上的月光一样动人。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十分的漂亮,一闪一闪,瞧你一眼就像将你的魂儿勾引了。她坐下来后哀怜地看了一眼军武,军武就很想问候她一声。他的挎包里,有几个在柳园火车站购买的小沙果,还有一条丝巾,蓝地白花的,豁亮极了,一眼望去像是晴空下飘荡的一片白云。军武想将这条丝巾送给三哥的未婚妻,当然不能送给这女人,就掏出几只沙果给她,说:“吃沙果解解渴吧。”那女人努力挤出几丝笑容,摇了摇头。而她身边的男人,充满敌意地瞟了他一眼,对那女人嘀咕了一句:“你病成这样了,还这么勾人的魂儿!”军武很想说那男人几句,你女人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说风凉话?可他怕人家骂自己多管闲事,也就没说什么,并且在那女人摇头之后,把那几个没送出去的沙果又收回包里,免得惹是生非。那男人坐下来后点起一棵烟,在烟雾中眯缝着眼问军武:“兄弟,去哪儿啊?”军武没说目的地,而是说了他要看望的对象:“看哥哥去!”这时那女人扬着手对男人说:“我还是痛,再给我一片止痛药。”男人一手掐着烟,一手在兜里翻腾药片,数落那女人:“我早就跟你说过,跟着小白脸跑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时候他就跟你欢欢喜喜的,你一旦有个病有个灾,他就一脚把你踢出门了,还不得原来的主儿侍候你?!你保证以后不跟你那小子交往了,我就把酒戒了,烟也戒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架个云梯给你去摘!”说完,他摸出药片,把它填到女人嘴里,又从旅行包里拿出水缸,冲列车员要了水,喂那女人吃药。女人大约嫌丈夫在陌生人面前揭她的短,吃过药后,就合上眼睛佯睡了。军武这才明白,这女人原来有个相好的男人!先前对那女人的同情也就一落千丈,他忽然同情起对面的男人来了。他想将来自己的妻子若是跟了别人相好,他可没有这么宽阔的胸怀再接纳她。军武主动问那男人:“大哥,回家啊?”那男人说:“对,回乌鲁木齐。”军武指着那女人问:“你媳妇?”男人吐了一口痰,说:“哼,是我媳妇!”他瞪了那女人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去看哥哥,我想你一定还没结婚。”军武点了点头。那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不是我喝多了跟你说疯话,你听我一句话,将来结婚千万别找外地的媳妇儿,不在一块的夫妻不出事才怪!像我们,一个在哈密,一个在乌鲁木齐,你知道她天天晚上跟谁躺在被窝里数星星啊!”军武笑了,他轻声说:“当媳妇儿的可不都是那种人。”那男人撇了一下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教训他:“兄弟,可别说大话,自古以来最不敢打赌的就是自己的女人不出去养汉!”说完,他咂摸了几下嘴。他讲话时舌头微微有些发硬,足见他喝了过量的酒。军武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