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去教务处送东西，教务主任正整理学生档案。白英脑袋突然一亮，就要过那个班的档案，找见刘明的，抄下她的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及联系方式。是啊，军武*自己家访，干吗不去找刘明父母谈谈呢？

周一，白英上完课便离开学校。白英不知刘明生活在一个什么样家庭，她父母为什么从来不露面。若不是刘明影响到她，她也不会关心。杨大月当班主任都懒得了解，她又有什么资格询问？现在，她突然有了一份好奇。

那是县郊一片陈旧的平房，前面是楼，后面也是楼，平房夹在中间，像一堆破烂。档案上写着街道和门牌号，门上却没标明。白英好半天才打听到刘明家的具体位置。院门敞着，白英喊了两声，没人应答。院里乱七八糟，再喊，还是没人应答。白英顿了顿，推门进去。光线暗淡，白英适应一会儿，才看清屋子的摆设，杂乱无章。靠近后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床上躺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白英大声打招呼，花白的头慢慢仰起，而后整个坐起来。白英看到一张交错着皱纹的脸。她问，你找谁？白英说，吵醒你了。老人说，难得来个人，坐吧。白英问清她是刘明的奶奶，又问刘明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老人态度突变，说，他死了！白英呆了呆，问刘明的母亲。老人说跟人跑了。而后问白英，你到底找哪个？白英迟疑着说，谁都行。老人愤愤地说，死了，都死了，我都见不着，你哪儿找去？白英有些明白了，匆匆离开。

白英拨了档案上留的刘明父亲单位的电话，接通，是个嘶哑的男声。白英问，你是刘明的父亲吗？对方没有马上回答，停停，反问，你是谁？应该是刘明的父亲。白英说我是刘明的老师。男人问白英什么事，白英说关于刘明的一些事，男人说没时间，随即挂了。白英接着拨，男人没好气地说，我说没时间嘛！白英说，用不了多久，这是学校安排的家访任务，希望你配合。男人迟疑一会儿，答应中午和白英在县城蔬菜商店院门口见面。

白英到得早了点儿，便站在那儿看商店的蔬菜价格。有人冲她“喂”了一声，白英抬头，看到一张沧桑的脸。“你是刘明的老师吧？……我是刘明的父亲。”男人个不高，头顶光了一大片，并不像个粗横的人。白英说，“你眼力不错嘛。”刘明的父亲嘿嘿一笑，不是老师，哪个有闲心在这儿看价格？”接着一笑，牙齿涂了黑漆一般。接着他就问刘明是不是闯祸了，白英说，“不是，关于她学习的事。”刘明的父亲松了口气，“这就好，上午我态度不好，以为刘明又闯祸了，闯祸就得花钱，老师别介意。唉，我还指望他学习？省心就谢天谢地了。”刘明的父亲就诉说起了自己的苦衷。他原来是郊区菜农，由于天气干旱，菜社工分不值钱，垮了似的，女人就跟他离了婚，刘明判给了他抚养。几年前，他再组家庭，女方带了两个孩子，他就没把刘明带过去。刘明不省心，自从俩人离婚，刘明就学坏了，整天和社会上的人瞎混。他也管过，刘明根本不听。有一次刘明半夜才回去，还带着酒气，他气坏了，打了他一巴掌。刘明的父亲语气一转，“你猜他怎么着，竟然还我一巴掌！”白英吃了一惊，“他敢打你？”刘明的父亲说，“我还哄你吗？养出这样的儿子，我他妈丢人哇。”白英说，“也许，你该把她接过去。”刘明的父亲说，“他这个样子，还不把我的家拆散了？老师，娶个女人不容易啊！”白英说，“那你就不管了？”刘明的父亲气呼呼的，“我能管得了吗？不怕老师笑话，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他，说他几句，你猜怎么着？他和相跟的那个混混竟吓唬我，我再骂刘明，他就不客气。老师，拜托你们学校，好好管管刘明，我是没辙了。”突然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白英没想到一个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随后吃力地说，“好……吧。不过，你这当父亲的不能失去监管的责任。他连写作文的本子都没有，你是不是应该给他点儿钱？”直到刘明父亲答应了，白英才走开。

通过家访，白英清楚了刘明为什么那么样。一个敢打父亲的男孩子，打了她一巴掌算个什么？敢与父亲叫板的人，为什么不能与老师叫板？想想破屋子里他奶奶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刘明在那种环境里成长，还能勤奋学习吗？这么一想，觉得军武这个人文化程度不高，悟性倒是挺深的……

果然，后来的几天，没有人再跟踪她，而且，刘明也能按时完成她布置的语文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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