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听到“沙沙沙沙……”的声音,不是雨声,不是风声,好象音乐,好象唱歌。
于是我就在土里移动,去寻找这种声音。
是我的思维在动,思想在动,灵魂在动,我的身体封存在埋葬拉妮和贺花的泥土里,但愿我现在就能找到那里,找到这两个女人,找到我的身体。
树根林立,相互交错,编织在一起,抱着石头,抱着土。像无数根琴弦,演奏着生长的乐章。又像无数只手,深情地捧着土地。
我入土并不烦恼,找到了树根的光景,听到了动听的音乐。
“沙沙沙沙……”这声音越来越大。
循着声音过去——一处细细的泉水正在向上喷涌,拨动树根,抚摸着泥沙,温柔清凉,汩汩向上。
我笑了:水都是从上往下流,而地下的泉倒是从下往上流!
新鲜,好看,刺激,欣然。
世上什么多,世上树根多;世上什么长,世上树根长;世上什么响,世上泉水响,世上什么乐,入土最快活。
“唰唰唰唰……”又是什么声音?
我在树根间缓缓而行。
突然,几条树枝挡住我;我推了这条,另一条过来;我躲了一条,一条*的树根就抱住了我。
“请让开!”我不知树根要做什么。
“请不要往前走了,神!”树根那么多,我也不清楚是哪条树根对我说的话。
“在地下还有禁区?”我疑惑。
“死亡之神就在前面埋伏着!”无数的树根异口同声,好象合唱一样。
“死亡之神?”我更疑惑。
一条树根轻轻抽了我一下:“在土里,我们树根最多,但是我们树根却不能移动,不能做事。但是死亡之神却不同,它们虽然少,却凶神恶煞,无恶不作,吃我们树根,啃人骨头,只要入土的人,就要听他摆布,就要被他吃掉。”
另一条树根轻轻抽了我下:“你虽然是神,但是你绝不是死神的对手,早晚你得落到他手里,无论你是什么。所以,现在你得往后退了。”
“死神为什么在前面埋伏着?”
“前面是一座山,过些日子,那儿就会发生滑坡,会毁掉村庄,埋掉人和牲畜……看起来是自然灾害,实则是死神搞鬼。”
“死神在搞鬼,你们树根为什么知道?”
“哼,世上什么事树根不知道呢?就连天上的事,二皇的事,三皇的事,我们都知道。毕竟世上树比人多。有树无人,这个世界更美好。有人无树,这个世界就完了……”
我大吃一惊。
现在要是赵美在我身边,她会作一首什么诗呢?
世上什么多?世上树最多。世上什么恶?死神偷着乐。世上什么多?树知道得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知道死神就在前面,为什么不赶他走?”我提出新的问题。
“地下是死神的天下,你能赶他走吗?”一条*的树根推了我一下。“要是死神原意走,他可以随意到一个地方,他走到哪,哪就遭殃,哪就死人,哪就倒霉。”
“你们树根也管不了死神的事?”我对树根寄予无限美好的希望。
*的树根说:“管不了。我们树根只能使劲地长,把要滑坡的山体连接起来,滑坡的时候,山体就移动得慢,造成的破坏小。”
“我能做什么呢?”面对强大的死神,我成了一粒小得可怜的沙子。
“呵呵,你还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啊!”*的树根夸张道。“给你一点树根,你有了手;给你一点树根,你有了腿;给你一点树根,你就强壮!”
我就觉得我有了身体,不过是树根,身子是树根,手是树根,脚也是树根。
人竟然可以有树根的身体。但这绝对不是人的伟大,不是神的伟大,是树的伟大,是大自然的伟大。
我紧紧地抱着土,感谢所有的树根。
“孩子,别这样。你手里的蜘蛛丝能变长变粗,就是我们树的功劳!”
过去一些我不解的答案,现在会一个个地揭晓。
“树根啊,快告诉我一皇二皇三皇的事!”我最想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有可能,还告诉我拉妮的事,贺花的事,和我自己的事!”
“那你听着……”
突然,山崩地裂,发出“轰轰轰轰”的声响,巨大的树根“咔嚓咔嚓”地被扯断,地下水被巨大的压力挤到空中,又“哗哗”地落到地面。
我就被强大的水流冲到天上。
在天上,我看到了高如树的死神,人的形状,雾一样的身体,从天空中落下的水穿透了他的身体,从他的两只脚上流出来。
我头上挂着一根长长的蛛丝,正在变粗变长。
这是树在给我力量和希望。
我有着褐色的身体,强壮高大,也是树给我的。
我落回到地面,蛛丝也长到一丈,我就挥起它,“啪”的一声,抽向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