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上落着石头，尽管尘土弥漫，尽管人心惶惶，尽管随时有生命危险，尽管我是个假皇帝，尽管真的皇帝已经出现了，尽管皇后想利用我，尽管六顺也想叫我成为真皇帝，——可是，我一点也不打算逃跑，不打算躲避，不打算屈服，不打算投降，不打算求饶。

顺其自然，走到哪算哪。

皇后住的地方很大，院子很大，院子里的树很大，铺在路上的石板很大，门窗也很大，甚至树上的鸟儿也很大。

院子里竟然有很多人，有耕种土地的，牵着牛，扶着犁，吆喝着；有做饭的，支着锅灶，烧着柴禾，冒着青烟，飘着香气，蒸着馒头包子，炸着油条麻花；还有小作坊，打铁的，叮叮*，火花四溅；做衣的，挂着衣料，量身裁衣，剪剪缝缝；打家具的，拉锯刨木，噼噼叭叭，木花遍地；雕石头的，手持铁钻，挥汗如雨，石片乱飞。

进到屋子里，有卖吃的，有卖布的，有铁器，有农具，甚至还有兵器。

来到这里，仿佛来到了集市，看到了天下的繁荣。

“皇宫里用的吃的，大多从这里买，这儿就是一个超级市场。”皇后介绍这儿的情况。“这些人，这些物，都是皇帝脑中的一些细胞，都是皇帝神经中的一个快乐的亮点，是皇帝生命中的积累，这里的人越多，做的东西越好，人也越快乐，皇帝就年轻，就高兴。”

真皇帝害怕寂寞，心中空虚，找这么多人在宫中陪着他，代价确实很大。

也是人间奇迹。

进入一个布满鲜花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皇后的房间。有人躲在门后专门打开门，甚至有人在前面跪着走，一边走一边擦着地毯。

一个十几人的乐队站在墙角，手动，头动音乐动，心响，快乐响，乐器响。音乐好象云雾，铺天盖地，好象海浪，直冲猛撞。乐队的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好象用血管，用心来演奏。

真想跑过去，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把身心献给音乐。

另一边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和女人，从小到老，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展示人体的魔力，人体的真相，人体的规律，人体的奥秘。

在这儿做皇帝，真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又体验民情，享受艺术。

打开皇后的房间，几个少女正在看书，书很大，她们一边看，一边手持毛笔，在书上写写画画。

等我们坐在椅子上，她们就一齐翻书，“哗哗”作响。

过了一会，翻书声响声戛然而止，她们又在书上弹奏音乐，书页就叮当起来。

皇后指了指一边的那张大床，上面绸缎铺就，床下烧着木炭，房间就很暖和。

“上床吧？”皇后微笑着。

我很窘迫：这毕竟不是我享受的地方。

这么多人的表演，只为皇帝一个。

上床做什么？

不是休息。

不是表演。

能是什么？

皇后拉着我的手，靠近床铺。

少女们把书掩在脸上，悄悄而退。

“上床啊！”皇后催促。

她扔掉鞋子，先爬上去。

可是等我一上床，从天花板上就落下一个铁笼，把我扣在里面。铁笼是用指头粗的钢筋打造的，非常结实，我无法逃出去。

“你要做什么？”我问皇后。

她不理我，下了床，出了房间。

从套间走出一个蒙着头的人——真正的皇帝出来了。围着铁笼转了一圈，看看我有没有逃跑的可能。铁笼结实地压在床上，上面又用胳膊粗的铁棍顶住，一头在铁笼上，一头在天花板上，铁笼翻不了。

“别人看到了你进来，以为是我来了。”真皇帝说。“要是我再从这儿走出去，别人以为是我走出去了。——这样对不对？”

“对。”我会很配合他。

“从此，你就呆在地下室里了，永远不要你出来。”

“那就呆着吧。”

“你求饶，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那我求饶。怎么求？”

“你就说皇上啊，饶恕我，惩罚我吧，杀了我吧，我今后一切都听你的，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叫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你也可以说，皇上啊，饶恕我，不要杀我，从今往后我给你做奴隶，为你献身，为你卖命……”

“这个我也说不出来。”

“那你就去坐你的牢吧！”

“你为什么蒙着头？”

他突然把布从头上挣下来：他竟然有二个脑袋四只手，一个脑袋在正中，一个脑袋在右肩上。左右各二条胳膊，排列还算对称。

“你为何这样？”我问。

“我正在把二人合二为一的时候，神力突然消失了。”他解释。

他的神力也会消失？

要是他老是这个模样，真是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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