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能感觉到蚂蚁在我脸上爬,好象爬在我的心上,爬在我的血里,爬在我的思维里,叫我有些意识。
我知道有人用被子给我保温,知道有很多只手抬着我,知道李青和六顺一直在我身边,知道我被抬上了马车,知道马车开始“吱吱呀呀”地移动,知道马车离开了京城,知道有很多的骑兵跟着马车跑,知道有天昏暗,知道路边的庄稼枯了叶子,知道天上落下了石,落下了山,毁了家园,毁了山林,满目狼藉……
“皇上,我们要到前线!”六顺安慰我。抚摸着我的胳膊,我的腿。
李青坐在我身边,目视前方,一直握住我的手,叫马车的吱呀声变成士兵护卫,叫嗒嗒的马蹄声变成翅膀,叫猎猎风声变成战士,她的军队就会一往无前,百战百胜。
“皇上,皇后的书毒不死你……”六顺自言自语。语言好象一个婆娘,给他安慰。
“我就知道是皇后下的毒手!”李青接着六顺的话题埋怨道。“她的书里都有什么?”
“能有什么?”六顺也不对李青隐瞒什么。“去了毒还是毒。”
“六。”李青叫人喜欢叫得简单一些。
“将军!”六顺应道。
“真皇帝呢?”
“这……这……你也知道躺在这里的,不是真的?”
“我一直爱着皇上,爱着他的血,他的骨,他的心,我还分不出真假?”
“真皇帝有两头四手,皇后把他囚禁在地下通道里。”
“他终究出现了。”
“你爱哪一个?”
“也许两个都爱。眼前这个单纯可爱。被囚禁的那个多谋老练。眼前这个被人迫害,被囚禁的那个却是充满幻想。先救这个眼前这个,后去救地道里那个……”
“不可不可……两个人不能共同出现在世上。”六顺担忧地说。“两人不是死一个,就是得隐藏一下。现在我们只能拥戴眼前这一个了。”
“六,你是哪里人?”
路途漫漫,李青和六顺两个越聊心的距离越近。
我身虽然麻木,但是我心却清楚,喜欢听两人讲话。
“我也不知道。我是领养的。领养我的人专门出品太监,和现今皇上的关系不一般。他专门领养聪明,强壮的孩子,因为这样的孩子,经过阉割后,容易活下来,而且容易被皇宫接受。记得我被割掉……后,在床上躺了七天,下身肿得像馒头,小便都小便不出来……哪是人遭的罪……我被带到宫中,裸着身体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像个玩具一样,心里难受死了……那时,我也不把自己当人,自己就是个玩具,供官员玩乐。在宫里,我们学说话,学唱歌,学奏乐,学干活,学画画,学技能,什么都学,官员要把我们变成工具,娱乐,劳动,但就是不能有情有爱。阉割只是割掉了我们的一点肉,但是没有割掉情,没有割掉爱。我想象着我的父母,不知他们过得怎样。我想象着没有阉割的我,会是个什么样子。想象着没有进宫的我,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恩恩爱爱,甜蜜幸福……”
“人与人有很大的差别呀!”李青感叹。“小时候我爸爸就把我当男孩来养,穿男孩的衣服,甚至起名也没有花叶的……给我木剑,给我弓箭,给我盾牌,教我骑马,给我讲战争的故事,皇上的故事,家族的故事,英雄的故事,将军的故事……我是练着武,听着教训长大的……跟你的经历大不相同……”
“你为什么只爱皇帝?”
“我只爱皇帝。”
“可是皇帝有皇后,有妃子。他每天都在看女人。吃过晚饭,他就挑选女人过夜。我们把女人的名字都写在竹签上;皇帝无法挑选女人时,就抽一下竹签。有的妃子收买我们,希望把写有她们名字的竹签放到容易抽到的地方。或者干脆我们用假竹签骗皇帝,皇帝无论怎样抽,都是抽到固定的几个女人……我们在皇宫的生活很有意思吧?”
“哦……”
这些事情李青并不了解,听起来很稀奇。
“皇帝做那事情的时候,喜欢有人在旁边,这样才会兴奋,才会持久……皇帝不喜欢能叫的女人……要是哪个女人第一次和皇帝在一起,只要一叫,皇帝就没服兴致,那她就倒霉了,再不可能和皇帝有第二次。我常提醒我喜欢的女人……”
“你有喜欢的女人?”李青问。
“怎么没有?喜欢女人是男人的权利。我有这个权利。我是男人。我喜欢的女人也是不会叫的。不是不会叫,而是不愿意叫。我喜欢的女人必须会说。因为说能表达感情,说能联络感情,说能建立感情。在宫中生活,没有什么阅历,想象得多。想的多,说的多。所以我喜欢能说的女人。但是不能胡说,乱说,没有节制的说,没有感情的说……”
“到底是哪个女人?”
“是图书馆里的小民……”
“我认得她。好象岁数很大。却什么话也不说。是个打杂的吧……”
“是个打杂的,不起眼。”
“也不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