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倒在地上的人意识还清醒，使劲嚷着：“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我是皇上眼中的红人，要得罪我，得挖出眼珠子好好看看我是谁！”

“别理他！”桃儿拉了我的胳膊一下，带我走。

哪个漂亮的女人身后，也有长长的一串男人，或追求，或保驾，或欣赏，或打什么主意。

这儿的水库水“浑”，我还是走为上策。

桃儿看我不动，就靠近我：“父亲已经把我许配给你，你想走？——你要走就带着我。”

她边说边用手在我身上摸了一下，绣花针又把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连在一起。

“你猜，我在你我之间绣了一个什么字？”她问我。

我当然猜不出来。

“心！”倒是一边的醉汉，被桃儿称为工程师人说。

“闭嘴！”桃儿厌恶他。“叫你猜十八天，你也猜不出来！”

“爱！”工程师又说。

“你走不走？”桃儿推了我一把，对我说。“再不走，酒气也就把我熏醉了。”

只怨我心太软，我就跟桃儿走。

不是到他的房间，而是到了制衣作坊，一些工人正在那里干活。作坊很大，粗得像腰的梁干仿佛是上动物，长长地跨在屋顶。几个火把挂空中，上方有铁皮烟道，直通屋外，火把明亮安全。成品了，布匹了，剪子了，尺子了，一切都好象活的东西，默默地听人的安排。几十个工人低头弯腰忙活着，身底下是长长的身影，这身影就牵着队们的梦想和幸福了。

“我是这儿的工程师，从设计，到裁剪，再到缝制，我闭着眼睛都能做……”

“做这么多的衣服？”我惊叹。“给全国人民每人一件……”

这时，那个醉鬼跟着来了。

只见一个工人拿着一筐布头出了屋子，一下子扣在醉鬼的头上，醉鬼就叫着，身上完全被碎布盖住，变成了小丑。

他一定伤害过这个女工。仗着是皇上眼中的红人，为所欲为。

桃儿带我进了作坊，进入设在一角的她的办公室。屋里一盏油灯，墙上挂着很多的衣服，都是样品，花花绿绿，大大小小，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衣料和软尺。套里就是休息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一边放子一个绣花竹撑子，还没有绣完的花，只有红花，没有绿叶，几枚针插在上面，针鼻上还带着彩色的丝线。

“你在这儿休息如何？”桃儿问我。

她把套间的门一关，外面嘈杂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这里白天黑夜都有人做工。”桃儿说，“我喜欢在这儿，工作，休息。这儿热闹。”

桌子上有一些水果，闪着柔和的光亮，好象在述说成长的艰辛和成熟的喜悦。

我坐到床上。

昏暗的灯光似水，桃儿身上的劳累和快乐就溶在“水”里，我就感觉这“水”又温暖和舒服。

“放心睡吧，作坊不准外人进来。”桃儿说。

但是她没有走出屋子。

“我没听到你是哪里人……”她想了解我一些情况。“县官都问不出来。——能告诉我吧？”

“不能。”

我的话好象石头，硬邦邦的，塞满了屋子。

“看来，父亲认错了人。”她的思路清晰，人很聪明。从墙上拿下绣花竹撑子，在我面前一亮，叫我看看，然后就笑笑，接着就飞针走线。

“我也许被雷击到了，也许摔着了，反正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是哪里人，我叫什么，我的家庭情况，我都不知道了。”我想把一切事情说出来。虽然不了解她，虽然对她一无所知，我却想说出来。

“后来呢？”她很感兴趣。

“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和她分不开了……”

“哦……”她停了手。“接下来呢？”

“现在又分开了。不知她在哪里……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地下……可是不知具体的位置，无法找到她……”

“地下？”她不太相信。“地下还能活吗？一个好故事……我过几天要到南方进布料……你去不去……防止半路上有人抢……”

“给工钱？”

“高高的给。”

“我想我能去。”

“我想你也能去。”她笑了。

然后退出去，轻轻掩上门。

我脱了外衣，拉上被子，很快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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