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菲菲的效率果然不一般,一早就把做好的音频发到了刘亦东的邮箱里。
刘亦东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不是很完美,但是应该还能用。
刘亦东干了多年的警察,对于侦查与反侦查是有经验的。对于这种声音的证据,一般来说法院并不承认,但是他现在也不是要对陈锁提请法院审判,他这些资料并不是要走司法程序的。
但是刘亦东知道,这些东西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重视,也一定会有一个司法鉴定。
对于录音资料的司法鉴定,刘亦东还是挺熟悉的,他一遍又一遍地戴着耳机,放着最大的音量,他并不是在听陈锁说什么,而是在听背景音。
这种经过剪辑的录音材料,有两个并不明显的弱点,只要经过行家的耳,外行会很容易就会暴露。第一是语调问题,人陈述一句话,并不是如同写在纸上那么直白,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需要两个方面,他的词语是一方面,他的语气则是另一方面,例如陈锁说:“两头麋鹿能花多少钱?”如果单凭字面意思,这是一个疑问句,代表询价。但是如果结合语气,这就是一个反问句,代表着对于对方无知的强烈愤慨。
由于语气的原因,这句话在这段剪辑中,刘亦东没有将它作为最主要的证据,而是将它放在了最开始的位置,代表这段录音仅仅是截取,而此时的陈锁表达的是另一种情感,是一种他要求别人替他买麋鹿时带着稍稍威胁的一种语气。
这是刘亦东第一个需要注意的方面,但不是他最关注的,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其他人会替自己脑补陈锁当时的情感。
刘亦东注意的是背景中的噪音,这恰恰是所有不是内行的人容易忽视的。人录音,一定是在某种环境之下,人剪辑录音,断章取义,其实已经把背景音给剪断从排了。例如背景音是一首在室外播放的流行音乐,声音非常非常的微弱,需要放大十几倍才能听出来,人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个,但是等到鉴定的时候,这首歌前后句子错乱,立刻就会被人揭穿。
当然并不是所有背景音都是如此连贯的,但是也有很多人栽在了偶然的背景音下,刘亦东之所以对这个如此关注,恰恰是因为他亲眼见到一个好像天衣无缝的证据,因为一声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变成了嫌疑犯判刑的铁证。
那是刘亦东刚刚当警察不久,他接触的第一个案件就是一件自杀案,这种证据很确凿的案件较少疑点,大部分都给了新手,让他们练练胆量。刘亦东清楚地记得那个女孩叫韩雪,那个时候他刚刚跟韩卫东搭班,两个人都年轻,天天一起胡闹。刘亦东还开玩笑的说,韩雪是韩卫东的表妹。那个女孩很漂亮,也很年轻,花一样的年龄却吃安眠药死了。整个案件的证据是女孩最后留下的遗言,是以录音的形式留下的,她说,我好累,我要走了,我要自杀。
警方很简单地查明这个女孩与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人有不正当关系,那个人是检察院的一个处长,所以警局对于这件案件比较小心,希望能够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及早结案。
刘亦东那个时候什么也不太懂,他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把证据归档,等待尸体解剖的结果。后来结果也出来了,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吃安眠药死的。就在案件要结的时候,偏偏省里下了一个专家组,过来办另一个省公安厅督办的打黑案件。那个里面就有一个是录音录像证据采集的专家。
既然赶上了,那个专家饶有兴趣地听了一遍这个录音,立刻就说有不对的地方,那个时候市里设备还都比较简陋,专家将证据带回了省里,三天后那个检察院的人便被拘留了。
后来专家回来,刘亦东特意跑过去请教,专家将录音放了一遍,然后问刘亦东,听出什么没有?
刘亦东说,没有,这么几句,能听出什么。
专家说,你还得练,你听听那句我要自杀,戴上耳机放最大的音量,好好听听。
刘亦东照着做了,他感到我要与自杀之间有一些停顿,他理解应该是女孩子下决心的一个过程。专家笑着说,你这种解释也可以,我让你听的不是这个词,而是那个语调,“我要”说得很气愤,好像吵架一样,为什么“自杀”两个字说得如此的低,还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我第一次听这个录音,脑袋里立刻涌现了一个场景,女孩大声喊,我好累,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你!然后男人问,你离开我还能去哪里?你看看这一切不都是我给你的,离开我你能活么?女孩有些心虚,声音放低一些说,我去自杀行不行?
刘亦东急忙在听了一次,还真是那个意思。但是这能当证据么?似乎仅仅是一些个人推断吧。
专家说,你再听一遍,别听女孩说什么,听背景音。
刘亦东又听了一遍,在女孩刚刚说我要的时候,背景音中有一声非常短的车笛声,非常非常的短,如果车笛有两到三秒的话,这声连零点五秒都没有。要不是专家可以提醒,他绝对是不会注意的。
刘亦东说,是车笛声。专家拍了拍刘亦东的肩膀说,孺子可教,就是车笛声,没有什么车鸣笛是如此短的,通过这一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