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东万分沮丧,他太沉浸于自己反击的欣喜之中,太沉浸于阴谋带来的快感之中,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渠道。
现在是和谐社会,什么叫和谐?
和谐社会中庸为主。
成绩固然重要,但是取得成绩的前提是不能有不好的声音出现,不能有什么丑闻,更不要说公众事件。你取再大的成绩,未必能让你升官发财,但是你出一件事,基本上仕途就废了。所以很多官员宁可碌碌无为,也不愿冒风险。
这种中庸的思想就如同一个镣铐,让所有官员畏首畏尾,很多回报率并不高的事情宁可不去做,也不肯冒风险去为百姓办一点实事。
如果山南市闹出如此大的丑闻,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基于这种利益之下,陈锁的录音很有可能被低调处理,但是刘亦东的时间紧迫,陈锁已经在他的背后拿起了刀子,随时随地都可能捅刘亦东一下。
刘亦东没有时间等上级为了自己的利益,低调处理此事,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陈锁都在收集他的证据,都在造他的谣,如同黑暗中的猎人一样,时刻准备给刘亦东致命的一击,随时准备将刘亦东变成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但是刘亦东上诉无门。
刘亦东的能力,能交给市里已经是极限,勉强可以匿名交给省里,再往上那就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现在省市利益统一,他州省林业局对于这件事是公开表态的,说是林业部门一次辉煌的胜利。
现在刘亦东拿出证据,啪啪地扇了林业主管部门一顿耳光,然后再告诉人家,你把我扇你耳光这件事广而告之,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刘亦东关上了音频,空气中陈锁的声音消散了,世界终于清净了。
刘亦东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电脑的屏幕,桌面是他家小美的照片,脸上挂着天真浪漫的笑容。刘亦东看着小美出神,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在这件事情上么?难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要化为乌有么?
难道自己要永远也见不到可爱的女儿了么?
纵火罪,是大罪,刘亦东很清楚。
现在陈锁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针对刘亦东这个人而已,他的目标是核电站,只有核电站泡汤,市里才会退而求其次,麋鹿保护区才会真正地成为市里政绩第一工程。
要想整刘亦东,纪律上仅仅是陈锁的切入点而已,如果刘亦东成了一个罪人,那么按照中国的逻辑,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别有用心的,所有的屎盆子都可以扣在他的头上。
中国逻辑有的时候是浅薄可笑的。一个人成了名,立刻会被人挖出一堆光辉事迹来,从幼儿开始,一直到成年,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圣人一样。小时候好好学习是勤奋求学,小时候不好好学习是善于质疑;早恋是心智成熟得早,一辈子单身是为了事业牺牲一切……不光是这个人,甚至他周边的环境也带着一种圣光,也只有那种带着圣光的地方才能培养出一位圣人,就连后院的萝卜也会因为它带着魔力而被人拔光。
而按照这种逻辑,罪人也是天生的,一件错事之后,他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刘亦东如果被陈锁诬陷,那么接踵而来的将会是对他在南山大火颁布那几条规定的质疑,将会有人指出刘亦东的别有用心,指出他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一定是为了核电站的审批不择手段,那场大火一定跟刘亦东有关。
然后便是纵火罪。
刘亦东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他盯着屏幕,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要不然自己去跟陈锁摊牌?用这个录音当面威胁他,告诉他,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情落谁头上算谁倒霉?如果刘亦东进去了,他一定将这个录音交给上级,最后大家鱼死网破,一拍两散?
纵火罪与贩卖珍稀野生动物罪,这两个都足以让人为了脱罪妥协的了,更何况两个人仅仅是利益冲突,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非得死一个不可。
刘亦东觉得这是自己的一条出路,这个证据在自己的手上,即便陈锁心里明白是自己诬陷他的,但是他也一定跟自己一样,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刘亦东拿起了手机,找到了陈锁的电话,他看着电话上的那个名字,盯了足足的五分钟,却没有按下。
他不是害怕,不是不敢按下,他忽然觉得没有意思,忽然觉得很不舒服,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大石,让刘亦东喘不上起来。刘亦东猛然将手机扔在了床上,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也不是他想过的生活。
刘亦东想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想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想坦坦荡荡地工作,想正正直直地做人。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
向一个想搞自己的人妥协,向一个想阴自己的人低头。将自己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种人。
刘亦东死死地盯着屏幕,他又打开了那个音频,陈锁的声音充斥了小小的书房。
对于刘亦东来说,这种声音充满了挑衅,仿佛陈锁光着身子,腆着肚皮,一面死命地摧残着孙菲菲赤裸的娇躯,一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