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间专门的办公室,两个工作人员坐在刘亦东的对面,指着一旁架起的摄像机,客客气气地说,现在再跟你说明一下,我们这些对话都会被录像,之后会由我们专门的保密部门进行加密与存档,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证据。当然,由于你这种情况是主动上缴赃款,主观上不构成行贿罪,也就是说你现在不是罪犯,所以我们必须要征得你的同意才会录像。请问,你同意么?
刘亦东点点头说,我同意。
对方也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了摄像机,然后一个人对刘亦东说,这次是我主要问问题,我的同事负责记录,我们的工作环节是先记录一下基本信息,以便核实事实用,你的个人信息只有内部人会看到,但是你也可以选择匿名。
刘亦东说,不了,我还是实名吧。你们问吧。
对方问了几个基本问题之后,问道,现在的职务。
这个问题让刘亦东有些尴尬,他不是不想回答,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对方见刘亦东犹豫,对刘亦东说,可以不回答。
刘亦东松了口气,说了句谢谢,对方说,刘亦东同志,我现在跟你说一下政策与法律依据。根据2007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你这种情形符合其中第一款规定,国家工作人员收受请托人财物后及时退还或者上交的,不是受贿。确切的说,你今天过来是上交别人送礼,而不属于退赃,你要是退赃就算犯罪了。
刘亦东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说,我也不太懂这个,寻思这是赃款,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几乎是连夜就赶过来。
对方也笑了笑,对刘亦东说,现在还很少见你这样的同志了,在纪委工作久了,不是贪官我们从来不接触,现在见到你,还真是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你能描述一下对方行贿的细节么?对方的身份以及所求何事?
刘亦东咽了咽吐沫,他说,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么说吧,最近我们市里有一块地要分配,任务给了我,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过来几个人要给我钱,还不告诉我是谁。
对方也愣了愣,然后笑着说,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刘亦东摆手说,不是不方便,真的不知道是谁,而且这地也不是要拍卖给社会,而是要流转给其他部门的。
对方哦了一声,然后说,商人替官员买单,这也很常见,他们喜欢叫政治献金,其实就是变相行贿,虽然钱没有落入官员的腰包,但是实惠去落进去了,这是现在比较流行的行贿模式,把风险给别人,实惠给自己。
刘亦东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他倒是想起许久之前,钱龙第一次给自己一百万活动资金让自己去北京送礼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词,政治献金。他还以为就是钱龙的独门套路,没想到原来是官场的现行规则。
刘亦东说,这三个部门我也不能说,还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这次来不是要整别人,主要就是因为拿了这笔钱心里不安。
对方说,理解,理解,一共有多少钱?
刘亦东说,现金十三万,银行卡里二十万。
“好家伙,够敞亮的,山南市最近风头还真是劲啊。”本来负责记录的人突然说话,吓了刘亦东一跳。
另一人说,山南市就是太有钱了,这些年核电站审批,他们财政舒服得狠,拆迁出那么一片地,弄了一个新城区,还盖了最好的政府大楼,虽然说核电站最终没有落户,但是实惠都捞到了,否则前些年也不会弄出天华那么大的案件。这叫什么?叫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刘亦东听着别人揶揄山南市,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官员,虽然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负责记录的人说,你别胡说,录像呢。
对方笑了笑,对刘亦东说,钱都带来了么?
刘亦东急忙把钱掏出来,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然后又把银行卡和密码纸递了过去,对方说,你稍等,我们过去查一查。
说完两个人把刘亦东留在了小屋里,转身出去了。
刘亦东转过头,侧面是一面大镜子,刘亦东对这个太熟悉了,他当警察的时候,审讯室里就是这样的单面镜。那个时候他经常站在镜子的背后,看着那些犯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自以为是地搞一些小动作,甚至趁没有人的时候,急冲冲地做一些很猥琐的事。
现在是不是也有人站在这里看着自己?
刘亦东觉得好玩,他毕竟不是什么犯人,而且正在做一件非常光明的事,于是他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对面,做了一个鬼脸。
镜子那面,徐贵友看到这个鬼脸笑了,他对身边的人说,你说这小子玩什么呢?
身边站着一个与徐贵友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白,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年轻时一定算得上一个美女,只是两条眉毛又粗又短,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英气。她笑了笑,说,这小子还真有趣啊。
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