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干像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倒了下去,冷彬却好似没了力气而丢下手里的枪,而后,他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朝楼下跳过去。
马林已经接近冷彬,他见状立刻跃起身子,他的手没有抓住冷彬的肩膀,好在手指勾住了冷彬的腰带,紧接着,马林觉得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把他的上半身拉向楼外的高空,马林的双脚几乎离开地面,假如没有那一双手用尽生命里最后一点力量抓住马林的脚踝,很可能,马林和冷彬就这么一起从二十几层高的楼顶坠落下去。
身后的警员立刻扑过来给出援手,有的去抱马林的腰,有的去抓悬在半空的冷彬,冷彬的牛皮腰带足够结实,五六名警员一起动手,终于把马林和冷彬从生死一线上抢救了回来。
冷彬被刘震和吴畏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马林恍惚了几秒钟他立刻想起了罗干,他对警员大喊道:“快!快就救护车,快……”
马林用膝盖和双手支持着身体爬到罗干身前,那里聚集了一大摊的鲜血,他还在一下一下地眨眼睛,那些血,是罗干伸出双手去抱住马林脚踝时由于用力过猛而吐出来的。
此时的罗干,他的一张脸已经像纸一样白,下巴和前胸都是血迹,有一颗子弹穿过了罗干的胸口,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窟窿,有很多血还在从里面冒出来,马林把一只手按在血窟窿上,眨眼之间,那只手就一片血红……
罗干不行了,即便救护车就在眼前,罗干那惨不忍睹的面孔上却是一片安详,他的眼球浑浊而毫无生气,当马林把脸凑过去时,罗干的眼珠慢慢地转动了,马林想说句鼓励他的话,而面对生与死,任何话都太过苍白无力,马林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来。
“也许……也许你以为我是咎由自取……也许……也许你看不起我……”罗干的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喉咙里冒出很多血沫子,“我……我承认……我以前做过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太……太自我了,我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我……我……我……”
罗干咳嗽起来,血沫子都喷溅在马林的脸上,马林用另一只手抬起罗干的头,说:“救护车就快来了,你再等一等吧!!!”
“算了,”罗干止住咳嗽,“我欠那个人的实在太多,而问题是我却无能为力去偿还,但是,那个人做了违法的事情,我是警察,我必须把那个人绳之以法,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一搏……可惜这一次,我又伤害了那个人,那个人被我彻底激怒了……现在,那个人彻底暴露了,‘鬼枪’也暴露了,马警官,对不起,我说不了太多话了,也有点累了,以后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我放心……”
“你别睡,先不要睡,救护车就快到了!”
“我累了,说不了太多话了,”罗干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点亮光,“办公室……我的桌子……那个有锁头的抽屉里……抽屉里有我给你写的信……信上是我所作所为的记录……记住……记住一定要看啊……‘鬼枪’的案子就靠你了……”
“老罗……”
“我知足了,我死了,但我始终都是警察,我能穿着警服去火化,起码……起码比那个人强多了,人得知足啊,我该知足了……真的是累了,累了,我得睡一会了……”
“老罗,你……你放心好了!”马林咬着牙大声说。
“这一次,我做对了……”罗干闭上眼睛又睁开,他轻轻地问道,“是吗?”
马林盯着罗干看了几秒钟,视线渐渐模糊,而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罗干笑了,双眼重新闭合……
罗干死了,救护车没来之前就死了,经死者家属同意后,罗干的遗体在事后三天被送往殡仪馆火化。
罗干穿着一套崭新的警服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他的胸前还捧着一大束鲜花。
出殡当天场面冷清,前来吊唁者不多,除了几个与罗干生前关系好的同事陪在罗娜身边,其他来吊唁的都是鞠几个躬,说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去。
马林、刘震和吴畏来到罗干的尸体前,深深地鞠了躬,马林一个人慢慢地走到罗干那巨大的微笑着的黑白色遗像前面,默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罗干好一会,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正摩挲着一封厚厚的信。
那封信,就是罗干留在桌子抽屉里的遗言。
马林在心里对着罗干的照片说:你就这么走了,虽然你让那个人暴露了,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多么悲哀、多么复杂、多么可怜,你就这么走了,留给我的却是如此难以用法律和道德去评判的案子,人性是多么复杂啊,老罗,你能告诉我该如何处理那个可悲的人,或者说,“鬼枪”案件该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
绝望、恐慌、内疚、痛惜……
种种情绪瞬间一起袭上马林的心头,每一丝痛感都传递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回想着罗干那封信里记述的内容,读过之后,案件没有丝毫的清晰,马林反而感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成了一片漆黑混沌的漩涡。
“当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