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大唐本就是诗的国度,李鱼若真要吟出诗仙李白的那首《将进酒》,可想而知能为他人带来多大的震撼。但李鱼只是一转念,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剽窃诗仙的好诗,他有负罪感啊!再说了,此诗一出,恐怕他的名声马上就得传遍大唐。到时候不知有多少文坛名人想认识他,要与他来往,他还不马上露馅?
文人之间交往,考较的是你真正的文学底蕴,酒桌上行个酒令儿、想你了书信一封,你不分场合统统一律用诗应和?而且还不管那诗应不应景?那不是神经病么。
李鱼记得前世曾在网上看过一份清末文献的扫描件,是上海滩一个青楼女子给她相好儿写的一封信,人家那遣词用句,单独看哪个字都认得,组合在一起连意思都不明白,还装毛的文化人,分分钟就露馅,到时可真的身败名裂啊。
李鱼硬生生地压下了抄诗炫耀的诱惑,拱手道:“有都督珠玉在前,李鱼可不敢献丑。”
杨夫人看出李鱼好像真的不擅吟诗作赋,不想让他作难,便道:“夫君自家喝的高兴就是了,莫去难为李小郎君,小郎君学的是天人术,恐怕于诗词歌赋未必有暇研究呢。”
武士彟哈哈一笑,把金屈卮往李鱼案上一放,笑道:“罢了罢了,本督不难为你,你且自罚一杯吧。”
华姑雀跃道:“我来斟酒。”马上跑过来,用一双油渍渍的小手捧起银酒壶,为李鱼斟满了金屈卮。李鱼无奈,只好捧起杯来,一饮而尽。虽说这年代的酒度数不是很高,这样急促地连饮两杯后,他也有些飘飘然了。
武士彟见李鱼自罚了一杯,开心地大笑,晃晃悠悠走开两步,抬手挥了挥,那些负责演奏的侍婢会意,马上奏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武士彟就跟抽筋儿似的,抬抬腿、跺跺脚、舞动舞动胳膊,跟一只大马猴儿似的跳了起来。李鱼看得目瞪口呆,武士彟,一位国公爷,利州大都督,这是作的什么妖?
瞧他那模样儿,贵人大官的威严仪态呢?高门士族的端庄风度呢?啊!李鱼突然醒悟过来。
虽然他拥有这一世李鱼的记忆,但他主导意识的思维可是后世的杨冰,难免要有个接受过程。所以惊诧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武士彟是在跳舞!酒席宴上歌舞乃乐户贱民之行为的看法,那是后世的事了。
如今这时代,贵人且歌且舞且饮,是很正常的事,不要说武大都督,就算当今皇帝李世民甚至太上皇李渊,一言不合就“尬舞”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儿。
“尬舞?”
想到这个词儿,李鱼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李鱼预感无误,老武果然没有真的放过他,武士彟扭身扬臂、袍袖甩动、旋转腾踏、招手遥送,在李鱼桌前扭腰摆胯的,显然是邀请他共舞。
其实也难怪武士彟盯上他了,在场的这些人,除了夫人,就是小姨子。除了小姨子,就是儿子女儿,他总不能拉个家丁仆从上来共舞吧?那他的最佳“尬舞”对象,就只剩下李鱼了。
方才请他唱歌,他就没答应,这回邀他共舞,他要再不答应,那就太失礼了。但问题是不管是前世之他还是今世之他,都没有踏舞这方面的经验。
李鱼讪讪地站起,正不知是不是要学着武士彟转圈、拍大腿、踏地、拍胸口……两人一起扮大猩猩,可爱的武元庆、武元爽已经主动跳了出来,把上袍一脱,将一条丝带往头上一系当了“抹额”,还把从下午猎回的野鸡尾巴上拔下的翎子插在“抹额”上,呼哈嘿哈地陪他老爹扮起了大猩猩。
李鱼见状,硬着头皮站起来,心想:“人家一方军区司令,都不怕扮大猩猩,我怕个鸟!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豁出去了!”
却不想武顺儿和华姑的舞兴也涌了起来,二人本就挨着李鱼坐着的,当下跳将起来,华姑将小手儿用毛巾急急一擦,便拉住了李鱼的手,而且还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往姐姐武顺手里一塞。
武顺儿武大小姐倒也落落大方,顺势便牵住了他另一只手,两姐妹拉着他一起下了舞场,她们两个绕着篝火,踢踏跳舞,舞动极有韵律,李鱼发现她们只是跟着乐曲的音律即兴发挥,有样儿学样的很快便也会了。
杨夫人看着一家人欢舞,笑着侧身过去,用团扇掩着口儿,同妹子杨千叶取笑了几句夫君与儿子蠢拙的舞姿,杨千叶嫣然听罢,复又坐正了身形,肩头微微往后一仰。
跪坐其后的墨白焰马上微微倾身,向杨千叶靠近了些。杨千叶用团扇掩着口儿,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对墨白焰道:“李鱼这个人……”
说到这里时,正被武氏姐妹两只温软小手拉着共舞的李鱼恰向这边望来。美色与醇酒,还有夜空中一轮浪漫的明月,并没有让他遗忘了杨千叶耳垂上的那颗红痣,他心中的疑虑还未消呢,只不过他无暇向千叶姑娘验证心中所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