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陛下还能召见,可见根本就平安无事,而信誓旦旦已经“得手”的李思暕很显然是陛下的人,以此来诳骗他入瓮。可怜自己以及诸多宗室居然信了他的鬼话,以其为内应发动此次兵变,怎能不落得一败涂地?
最可恨此人为了向陛下效忠,不仅害了他们这些宗室,就连其兄长都给出卖了,李安俨率军攻打丽正殿那是万万不能作假的,其下场可想而知……
李思暕身体颤抖、如同筛糠,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语。
他亲眼看着陛下服食“药物”,又仔细收罗讯息,确定陛下在婕妤那边一夜之间春风几度,可为何陛下却安然无恙?
不过恐惧之余,李神符的怒骂也使得他心头闪过一丝灵光:或许,自己可以伪装成“被逼迫”的“受害者”,固然受逆贼之驱使,却因心怀皇恩而未敢做出伤害陛下之事,那“药物”早已被他替换,否则陛下为何能够安然无恙?
如此虽然尚有诸多漏洞,可李思暕一是片刻之间已经想不出其他自救之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当即从雨廊之下走出,快步来到武德殿前,噗通跪下、以首顿地,大声哭诉道:“陛下,臣死罪也!不敢妄自辩解,但也是深受贼人迫害威胁,不得不如此啊!然臣心中对皇恩未敢有一丝半分之亵渎,更不敢损害陛下龙体分毫,还请陛下明鉴啊!”
李神符目眦欲裂:“好贼子,果然诳骗了老夫,连你兄长都被你给害了,你不得好死!”
他认为最稳妥的一环居然出了如此巨大之纰漏,实在是追悔莫及,更是恨不能将李思暕这个狗贼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若非自己识人不明,焉能导致长子阵亡、幼子逃命、其余子嗣也将面临屠戮?
心中愤怒、悔恨,情急之下只觉得眼前发花、胸口发梗,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下去,犹如一条濒死的野狗……
李君羡面色不变,道:“有什么话,不妨进殿再说,总归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摆摆手,便有兵卒上前将两人分别绑缚,押着进入武德殿。
刘洎、马周、韩援等大臣此刻也纷纷赶到,见状连忙问道:“李将军,陛下可还安好?”
这是群臣最为关注的,毕竟李神符先行潜入东宫、意欲攻陷丽正殿胁迫太子,然后再入武德殿掌控大局,这一切行为背后都意味着陛下已经遭遇不测,否则就算将太子胁迫在手又有何用?
陛下总不会为了太子之性命便禅位吧?
且不说一个太子并不值得整个江山,只说陛下的儿子又不是只有太子这一个……
李君羡道:“陛下安康,且容末将入内通禀。”
没有陛下旨意,他自然不敢将任何人放入武德殿……
刘洎闻言松了口气,忙道:“快去快去!”
心头一块大石彻底挪开。
陛下还在的时候,对房俊宠信有加、备加重用,但还是能够为了自身之皇权而有几分保留,并且懂得扶持文官与军方相抗衡,以此确保朝局之平衡。
可一旦陛下遭遇不测,太子登基,那孩子不仅毫无半分身为帝王之修养,且对房俊极为崇拜、信服,房俊之“太尉”的身份愈发夯实,权势熏天。
更有甚者,别忘了市井之间、宫阙之内流传的关于皇后与房俊之绯闻,假使陛下驾崩,孤儿寡母面对朝局一筹莫展,自然愈发对房俊予以信赖……
到那时,放眼天下,还有何人能制衡房俊?
莫说什么“忠君爱国”,任何人走到那个一手遮天、权倾天下的权臣之位,都难免滋生出僭越之心。
距离君临天下、九五之尊仅只是一步之遥,怕是任谁也难以按捺心中非分之想吧?
眼见着李君羡转身入殿,一众大臣左右环顾殿前战斗过后的惨烈战场,俱是心思各异、感触莫名。
经此一战,陛下威望骤升,再也无人敢予以轻视。
可宗室遭受重创,却也失了一个国家维持稳定之根本,前路迷茫、朝局跌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