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借尿遁,有的说肚子疼,这群平日大大咧咧的老爷们儿,在这情急之中只能想出这些拙劣的借口。
“岳父!”
重重的声音,回荡在这片雪白的世界,有一种歇斯底里与撕心裂肺的感觉。
只有回音与风声,以及轻微的落雪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
任天荒出现在了迎风楼中。
他的身上带着血迹。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
距离正魔大战结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时日任天荒并未归来,一朝归来身上却染着血。
“进来吧。”
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疲惫,他又倚着画栏,看着深一步浅一步,走来的他们。
“岳父。”
到了小楼中,顾衣临又重重的跪了下去,他深深的低下了头。
原本像剑一般,宁折不弯的汉子,却只有无可奈何了。
“起来。”任天荒挥了挥手,顾衣临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怀中抱着的人儿也静静的落在一张寒玉床上。
不知何时,任天荒的鬓间,已经染了一抹白霜。
他转过身,缓缓向那张寒玉床走来,充满沧桑的眼中依旧是平静与深邃。
唰!
一片很不起眼的叶子显现。
这片叶子就如平常的树叶并无不同。
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绿更浓。
叶子显现,这块区域,顿时充斥着,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生息,仿佛它就是生命的源泉。
“难道是长青树上的长青叶?!”顾衣临的瞳孔骤缩,紧接着充满惫意的眸子中,突然绽出光彩。
他知道他的妻儿有救了!
不枯长青树,亘古不死木!
这一句话形容的是两大超凡脱俗的树木。
长青树,蕴含着天地间至纯的生命之息,它的叶子永远是绿色。
永远不会凋零。
据传,长青树的一片叶子,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还能让人永远都生机勃勃,不会衰老不会迟暮。
这点毕竟是传闻,究竟其效用如何,没有确切的记载。
因为长青树,自上古末年的动荡后,已经在世人眼中绝迹。
到了如今,除了那个地方,偌大一个神州大地,都不再有人见过。
而进入那个地方的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来过。有人说里面有大恐怖,他们死在了里面。有人说里面有壁界,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被困在了里面。有人说里面别有洞天,有想象不到的好处,他们不愿意归来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地方是个很邪门的地方,没有人愿意踏足。
顾衣临看着任天荒,看着任天荒发间的白霜,心中完全不是滋味。
魔道第一人,不朽任天荒。
就算世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魔道巨擘的绝世风采。
任天荒的能力,乃是天下人公认的强,这种强达到一定的程度后,不会显现颓老的样子。
可现在,他已有华发,难道是因为进入了那个地方,伤及了本源?
顾衣临不敢多想,他的心就像在被一只大手,狠狠的蹂躏着。
……
距离任雪飞遭难已经过去一年了。
任天荒与顾衣临,守在那张寒玉床前,也守了一年。
任天荒头上的银发更多了。
顾衣临眼中的疲惫更浓了。
“孩子保住了。”
任天荒走在了画栏处,看着远方无垠的白,默立了半响轻轻的道,无尽的语言…无尽的叹息,只化成了这句话。
话音未落,他轻轻的迈着步子,缓缓的从这里…走向漫无目的的远方。
“岳父…您…这是去哪里,您不是说…小雪就快醒了吗?”
任天荒远离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形单影只,这个老人双肩上挑的担子,无形中似乎将他那笔直的背脊,压的有些弯了。
顾衣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身子就是一晃。
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尽了,忍不住的踉跄起来。
他虎目中,热泪几要夺眶而出,忍不住的出声道。
任天荒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个步子相间的距离,始终是毫厘不差。
似乎无形中,有柄精准的尺子,一直在衡量着。
这时,他那相间不差的步伐,突然有了些凌乱,他那仿佛可以挺起天地的虎躯,也忍不住的颤了颤。
他停住了步子,并没有回头,沧桑而深邃的眸子,望着远方的白。
“雪儿…她说……”
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仿佛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波动,这时却隐隐有些颤抖。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留下了一道无声的叹息,渐行渐远的身影,被远方那无垠白…遮掩。
不到黄泉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