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如今西征军中毋庸置疑的智囊,姚广孝在朱棣巡视前线阵地期间,一直代朱棣坐镇中军。在新咸阳城的姚广孝、以及坐镇康居城的张定边,二人是朱棣西征军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
他才刚刚回城,姚广孝便急急派人来请,朱棣自是不免心下微沉。
埃米尔便领着朱棣来到了姚广孝的所在。这里是一处用来展示宝物的偏殿,圆圆的屋顶上刻满了各种繁复的浮雕,显得富丽堂皇,屋子里本来摆满了各种宝物,其中一部分直接被朱棣拿去赏赐给了各个属下,剩下一部分粗苯的,也全部被挪到了角落,将中间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姚广孝正脱了靴子,趴在地上,地面上是一张硕大的羊皮舆图。这是从拜占庭的皇宫之中搜索出来的舆图,论及对欧洲标注的精细程度,比之朱肃献给老朱的那张笼统的世界地图“坤舆万国图”,要更加详细许多。图上的西夷语言,也被姚广孝大多标注了汉字。此时,他正趴在那张舆图上仔细搜索着。
“老和尚,怎么了?”朱棣大踏步进了殿里,一面走,一面脱了身上大麾,信手抛给了埃米尔。
“四殿下回来了。”姚广孝似被打断了专注,抬起眼睛,才看见了朱棣。他正欲起身向朱棣行礼,朱棣却已甩了靴子,踏上了羊皮舆图,一屁股坐在了姚广孝的身边,看向他所看的方向,道:“怎么,有什么军情?”
“殿下且看。”朱棣不拘礼,姚广孝便也顺水推舟。他顺势盘坐下来,从袍子里掏出一个物什,交给朱棣,道:“您且看,这是什么。”
“银锭?”朱棣接过那再也熟悉不过的东西,却是一怔,下意识的去看银锭底部,只见底下果然镌刻着汉字,是“洪武二十年”“应天官库”字样。
“官银?”朱棣不由得坐直了身躯。“哪儿来的?”
“从城中一名商贾处所得。”姚广孝说道。
西方的银两大多铸造成银币状,上头多镌刻着该国国王头像,但纯银依旧是可以流通的,大明商人出海行商之时,偶尔也会以纯银进行交易。因此来自大明的银子流入西方,也算不得十分稀奇。
稀奇的是这银锭,分明乃是官银。上面还镌刻着“应天官库”的字样,指明了此银是洪武二十年入库的国库库银。
国库库银等闲不会流出,除却赏赐功臣、拨付出去用于大兴土木之外,其他时候用的几乎都是宝钞。即便偶有流入民间,这些成色极好的官方银锭,商贾们也更愿意留作储备,做生意多用的宝钞和碎银。
更别提千里迢迢,带到西方来花用了。
更为可能的,是另一条流出渠道:为了此次西征,朝廷曾拨付了数十万两白银,交付给周王朱肃的船队……
“那商贾,现在何处?”朱棣激动的跳了起来,眼睛灼灼的看向姚广孝,姚广孝却是轻宣佛号,而后道:“四殿下稍安勿躁。”
“如此大事,贫僧自是早便亲自查问了。那商贾只说这银两乃是从佛郎机处另一名商贾处所得,贫僧已派人前往佛郎机追查,务要寻得此银锭的由来。”
朱棣听到这线索已经断了,这才略带怅然的又坐了下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而后道:“五弟行踪,已断数年。若这银锭当真是出自五弟军中,那么,想来他此时已近欧陆了。”
“海波茫茫,凶险万分。即便五殿下而今已深入西夷腹地,若是兵力损失过巨,也必然凶多吉少。”姚广孝面上,也是深深忧虑。“贫僧几番推演,奈何音讯茫茫,实在无法判断,五殿下此时会在何处。”
“为免各自为战,还是该早日联系上五殿下为好。”
朱棣看着脚下舆图,一双剑眉也是深深皱起。早年间他与五弟朱肃相约海陆并进,想的是朱肃从海路到达亚非交接,通过西红海到达地中海南岸,而后站稳脚跟、组建地中海舰队,伺机威胁欧洲腹地。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本该在侧翼策应,甚至以奇兵出现在欧洲腹地的朱肃,却一直没有出现。朱棣甚至担心这位胞弟是不是丧生在了海上的风浪之中,甚至联系大明本土、派出了几支船队沿途搜寻,都没能够找到踪迹。
这时看到了这枚银锭,朱棣欣喜之余,却又是担忧不已。五弟没有出现在预定的路途中,说明从海路进军的过程里,必然遭遇了某些变故。即便仍然幸存,或许也已经元气大伤。
如今已是隆冬,大军行进不便。万一五弟穷途末路陷在了敌境里,自己如何能够救援?
“无论如何,还是当好生探查五弟踪迹,若实在不行,便以此新咸阳城为筹码,向西夷换回五弟。”朱棣思虑一番,道。
君士坦丁堡的位置对于西征军来说极其重要,若是交出君士坦丁堡,可以说这两年西征的成果便要前功尽弃。然而姚广孝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会做好相应准备。而后开口问朱棣道:“殿下巡视前线,不知局面如何?”
“西夷又增兵了,那劳什子教皇又征发了不少士卒……一波一波的就如同蝗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