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贴司指条明路。”李茂田连忙说。
何贴司拿出三百弓手名单:“两位请看。”
二人齐刷刷摇头,表示不认识字。
何贴司说:“朱都头当初手下的弓手,有没有几个这般人物?赏钱拿得多,人又老实得很。”
“有啊,”张富说道,“有个叫邓春的,生得人高马大,胆子还特别小。可架不住他运气好,房孔目角抵选将,竟选了他做副都头。后来朱都头练兵,邓春因为听话,也是极受赏识。俺听人说,官兵攻下黑风寨,邓春拿了一百贯赏钱!”
何贴司又问:“这邓春有甚来头?”
张富笑道:“没啥来头,就一个种地的。俺认得他,在俺隔壁村住。这厮家里是五等户,从小能吃得很,都把家里吃穷了。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只要让他吃饱,他能干耕牛的活。平时也不爱说话,只晓得傻兮兮干活,村里都喊他邓大个,后来干脆叫他邓大牛。”
“真的胆子小?”何贴司问道。
张富说道:“这厮几岁大的时候,打伤了余员外的孙子,差点被爹妈捆起来揍死。后来就变胆小了,也不敢跟人说话。小孩子朝他扔石头,他也只是傻笑,万万不敢跟人动手。”
“便是此人了!”
何贴司拍桌子笑道:“再选两个这样的。”
李茂田仔细回忆:“俺记得有个十将,也是不爱说话,长得不高,但很健壮。而且,脑子还很笨。操练鸳鸯阵时,这厮经常出错受罚。挨了板子也不叫唤,提起裤子又练,练着练着又吃军棍。打到最后,便连那朱都头,都不好意思再罚他。”
“叫甚名字?”何贴司问。
李茂田挠头道:“大名记不清了,只晓得他小名叫石头。”
张富说:“俺也记得他叫石头,好像是姓石,石什么来着……”
何贴司翻阅弓手名册,找到两个姓石的,问道:“石彪,石应,哪个是他?”
李茂田说:“石应在俺手下当班,该是这个石彪。”
“就是叫石彪,俺想起来了。”张富接话道。
再问还有没有这种老实人,李茂田和张富都记不清,何贴司便在弓手名册上随便勾了一个。
这三人,全都被县衙点为衙前差,负责催收各自村里的秋粮。
而且户等还不对,只有三等户以上,才能轮到衙前差。既然三人领了大笔赏钱,就该把户等升上去,应缴的赋税也要跟着升。
何贴司说:“二位都头,你们一人盯一个,莫让邓春和石彪逃了。税催不齐,便按律抓他们去流放,家产也该抄没充公。到时候,少不得二位的好处。”
“嘿嘿,俺听何贴司吩咐。”
出卖当初的战友,李茂田毫无心理负担。他本来就心思活络,连战兵都不愿当,只佩服朱铭、张广道和陈子翼,跟其余弓手没啥情谊可言。
……
城西,余家坳村。
想用诗词刁难朱铭的余大渊,正在家中用功读书。
忽听外面吵吵嚷嚷,他叫来家仆一问,竟是县衙的皂吏进村了。
余大渊放下毛笔出门,却见祖父、父亲和大哥,已经来到屋外看热闹。
“相公,县里点了邓春的衙前差!”一个家仆飞奔过来报信。
余老员外冷笑:“俺就知道,县衙那些胥吏,万万不会善罢甘休。弓手大闹县衙,可是落尽了他们的脸面。”
余大渊不屑道:“阴险小人,贪蠹之辈!”
数百步外,便是朱国祥便宜的老丈人家。
穷书生孟昭,正在跟自己的蒙师拜别。
“先生,俺要带着妻小,去大明村投朱秀才,今日特来辞行。”孟昭执弟子礼下拜。
沈怀捋着白胡子,微笑道:“俺那外孙,是个做大事的,你去了也算一场造化。今后跟着成功,当好生做事,科举可以先放一放。”
孟昭说:“俺晓得,六年之内,绝不再去科举。”
沈怀摇头叹息:“你还是没死心啊,进士哪有那般好考的。”
师徒俩一番交谈,孟昭拜别离去。
没走多远,就见一群胥吏风风火火杀来。
领头的李茂田喝问:“邓春家在哪边?”
“哪个邓春?”孟昭反问。
李茂田说:“就是邓大个。”
孟昭下意识转身指路:“便在那边山脚下。”
“当当当!”
邓春正在家里刻墓碑,这属于祖传手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能照着字样刻出碑文。
除了刻碑,别的石匠活他也会。
可惜乡下的订单不多,只能偶尔赚外快,主要还得靠种地为生。
邓春近几个月很风光,他身为弓手副都头,领到足足一百贯赏钱。这些钱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