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毛巾被,撩起衣服,我看到以肚脐为中心,往腰侧延伸浮现出了两条黑线。第一条黑线其实昨天就有了,直到晚上才发现,在黑线的尽头若隐若现有个扭转的符文,以前我在师父的桌子上见过,那代表“非”字;第二条黑线应该是今天凌晨我晕倒之后才出现,黑线在腰侧扭转形成另一个晦涩符文,我知道那代表“除”字。
师父说过,我生于异时,出生时小米填塞肚脐封住魂魄。此番受了极阴之气的冲击,神阚破溃,阳气外泄,阴气入侵,三魂七魄在七日之内即会涌出消散。现在肚脐周围出现的这两条黑线,一条代表非毒,另一条代表则除秽也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这么快就失去了两魄,我快成个废人了。不,师父说了,到最后我连废人都不是,甚至连死人都做不成,而是成为丧尸。
想到这一层,沮丧而恐惧的情绪涌入大脑,整张脸都扭曲抽紧,想哭却哭不出来。从床上站起来,猛烈的天旋地转,灌了铅的双腿无法挪动却好像踩在水面上,不断往下沉降而入的感觉。我想要去扶墙或是扶床,却不想就在这是腹部传来剧烈的绞痛,股股带着腥甜味的热浪从胃部区域翻腾而出。
“哗啦!”鲜血从口腔中不受控制地喷溅而出,溅射在对面雪白的墙体上,像是雪地中盛开的梅花。
我从师父那些资料中了解过,七魄为人身的血,一是眼睛血,眼睛的血是涩的;二是耳朵血,耳朵的血是冷的且不容易凝固;三是鼻子血,鼻子的血是咸的;四是舌头血,舌头的血是甜的;五是身体血,身体的血是热的比较容易凝固;六是腥味的红内脏血,红内脏就是心脏、肺和肝;七是臭味的白内脏血,白内脏是胃、大肠和小肠。
尽管浑身撕心裂肺地痛,整个脾胃都像被粗糙的老皮手拧毛巾一样地拧着,但我明显能够感受到口中泛着浓浓的甜味。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镜子伸出舌头,我整条舌头苍白无血色。当我把舌头往外伸出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惊吓出一个激灵,镜子中的那个人愕然就是白无常!
双腿疼痛酸软,早已无法支撑我的身体,我双手抠着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双手把刚刚喷溅在墙上的舌血血滴往下拖拉成血痕。一瘫在地上,身体各处的疼痛全都涌向心脏和大脑,我蜷曲着身体,意识渐渐离开本体,只剩下痛!没有一个固定位点,全身只剩下一种感知,那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哐当!”我眼前猛然闪现出一道光,轮廓模糊的身影变着形状地朝我奔来!我想必定是地狱使者来接我进地狱了,这样也好,干净利落地死了总好过成为丧尸。
只是那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有些敦厚,有些圆润……
“小米,小米,你振作一点。”师父带着哭腔的声音把我的意识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一些。我勉力撑开眼皮,果然不是什么地狱使者,从地上抱我起来的是师父毛应山。
师父将一根红绳戴在我的手腕上,疼痛很快就从身上消失,意识也渐渐清晰。我这才发现胸脯已经被自己抓出了数道血痕,可想而知当时是有多痛,痛到皮肉绽裂都感受不到。“师父。”我虚弱地喊到,师父望着我老泪纵横。
他就是这样一个容易动情,感情丰厚的老男人。
抬起手看看那根红绳,这是一根七股红绳,隐约在每股红绳之间能够看到颜色有深有浅。“这是什么?”我问师父。
师父说,“我暂时还没有办法给你续命,但是这根红绳至少能够让你这几天不那么痛苦,”说着师父的目光看向那面血墙,眼神中充满痛心和焦急,“还有五天的时间,我想我能够找到办法的。一定!”
师父面容憔悴,不过是两天的功夫,他两鬓竟然多了许多白发。我心中有些动容,一股莫名的情愫油然而生,沉默片刻,我想说些什么。“师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一出口,我的眼眶竟然红润泛起泪来。
师父看出了我的窘迫,故意将视线转向他处,“唉,这没多久就在墙上画出了一副地图。唉……”他用沧桑无力的声音说着玩笑话,显然是想用这样的假装轻松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我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下自己,“不就是一点疼痛嘛,怎么就把自己给弄得像韩剧女主那样的娇弱无力了,是不是还要喊一声欧巴思密达啊,艹。还是应该来块士力架吧。”
人啊,想要把自己从某种情绪中提溜出来,有时候确实需要自我唾弃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唾弃了自己,还是因为身上疼痛消失,总之还真像吃了花生焦糖棒,稍微恢复了些活力。并且我决定在那个小老头哭之前,把他的情绪也拉回来。
我故作镇定地笑道,“师父,我没事了,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加油哦。”
“你这个臭小子,我这里心焦的不得了,你还笑得出来。唉,无论怎样,这条红绳能够让你轻松很多。你休息吧,我再去查查资料。”
翻看手腕上的红绳,那些深深浅浅的红色突然让我想起什么,心中突然为之一动。我喊住走到门口的师父,“师父,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