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强是个普通人,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就像他的这个名字一样,普通到令人发腻,普通到你身边的某个人可能就是他的翻版。上学的时候成绩普通,没有任何惊喜也无法给人留下任何印象地读完小学中学,再在一个三流大学混上四年接着毕业。
在一家同城跑跑公司一干就是五年,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公司,十一点半吃饭,十二点继续接单,二十点下班回家,在路上用公司中剩下的面包喂流浪猫,吃了晚饭刚好二十二点,看完晚间新闻,稍微整理整理第二天的物品,洗完澡之后二十三点准时上床睡觉。每天如此,周而复始。
有人说他的生活很单调乏味,但他却怡然自得地认为这是规律,他说,“泡吧K歌逛街聚餐就算是生活多彩充实吗?其实那正好说明你们空虚,人生到最后就该是我这样按照时间轴规律运转的过程罢了。”
仔细想想,他的话好像没毛病。然而,这一夜已经二十三点三十七分了,他瞪大了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怎么都没有办法按照他惯常规律陷入睡眠。爬起来倒了杯水喝,突然注意到窗外的景色。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看过这座城市晚上午夜的模样。他穿上衣服,爬到这栋楼的顶楼往下俯瞰,黝黑的夜幕中楼层之间不同形状的窗户中透射出不同颜色的灯光,成带状的路灯之间穿梭车流的尾灯拉出条条光带,这样的一切仿若星辰从空中低落入凡间。
张大强的心中一阵悸动,并不是因为这五颜六色的灯光给了他生命的感动,而是……一个倩影逐渐从这片陆地星辰中浮现而出。是的,他恋爱了。
恋爱能够让一个人怀疑自己曾经的人生。从此他不再认为晚上十一点就该上床,白天在公司的时候他也总是不由自主地微笑。在张大强的生活之中,除了规律以外,又增加了爱情的色彩。当这抹色彩浓郁到一定程度时,他们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让张大强更加觉得生活是五彩缤纷。夕阳余晖之下,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随着晚风微微摆动,馨香而干净的味道飘荡在不大的屋子里。光洁的地板上映射出偶尔飞过的鸽子身影,一晃而过。
“玲玲,生活有你真是太美好了。”
“大强,还有更美好的呢。我怀孕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张大强欣喜若狂,想要抱起妻子转圈,伸出去的手又瞬间停在半空,然后揉着后脑勺傻呵呵地大笑。这一刻,张大强觉得幸福已经爆棚。那天开始,他送快递送的更勤了,他珍惜每一单生意,将每笔收入都细细点清。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予妻子和孩子好的生活。无论是餐还是物件,甚至是大件货品,当他递交给客户的时候,嘴角都是止不住地上扬。
这样的喜悦和幸福随着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戛然而止!“吱……嘎!嘭!”橡胶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一股焦臭味随着摩擦产生的热量散发出来。那味道和声音钻入张大强的鼻子和耳朵里,他觉得那就是地狱中焚烧尸体的味道,是那些鬼魂张着血盆大口肆意狂妄地哀嚎狂叫的声音。
他躺在血泊当中,无助地望着离他仅有半米远的妻子在痛苦地抽搐,嘴角流出白色混合着红色的粘液。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张孕期检查单上显示胎儿一切正常,只是那张单子已经被猩红的血液染得如同轧染。
周围聚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朝着他们喊叫着什么,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这一切在张大强的眼中显得那么得不真实。这些人的声音听上去那么遥远又空洞,他们的肢体那么顿挫和僵硬。他费尽全力翻过身来,想要朝着妻子爬过去,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可就在两只手还有半厘米的距离时,张大强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在地面。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突然之间感觉到腿部的位置传来阵阵剧痛。这些痛使他逐渐从深睡之中苏醒过来,医院独有的刺鼻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孔,耳边传来“滴……滴……滴……”监护器跳动的声音。
“医院?”他心里嘀咕着,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只脚被高高吊在床支架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医院里呢?哎呀,头好痛。”
张大强看看周围,偌大的病房有八张病床,可除了自己,另外七张都是空的。苍白的床单铺展的没有一丝皱着,却总给人一种那上面躺着什么的感觉。外面是无月无星的黑夜,树影看上去如同鬼魅,形状怪异随风乱舞。屋内的日光灯有一盏可能坏了,一闪一灭发出“噼啪,噼啪”的电流声。
他感觉心里瘆得慌,喊了两声“护士,护士”,声音撞在冰凉的玻璃和墙壁上之后反弹回来,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人进来。他动了动被吊起来的脚,感觉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脚从吊杆上抽下来,取过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病房外走去。他想不起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
大间病房的门是双扇门,为了防火,所以材质非常厚重。张大强费了些力气才推开,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