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彪失望地把通灵符从身上撕下来,那动作犹豫又无奈。“爸爸……”就在他身边,却无法被看见的钱秋菊同样流下了眷恋又遗憾的眼泪。
“算了,”钱世彪苦笑着拍着我肩膀,“小伙子,谢谢你。我确实现在相信菊子此时就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但希望她能够放下,好好去投胎,这样……这样我和她妈妈才能安心。”
“爸爸……”
我被这一幕扎了心,内疚和羞愧让我全身发烫。我愧疚地一拳捶在地上,“我怎么这么没用!”
就在这时,钱世彪和钱秋菊同时流出一滴眼泪,同时滴在那张通灵符上。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黄色光晕竟然突然增亮了!钱世彪抬头望着身边,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相信的表情,但转瞬就老泪纵横,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
“菊……菊子,真的是你吗?”他说话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我明白,此时激动的他是怎样努力才把这几个字说出口。
钱秋菊整个人也是怔在那里,眼泪还挂在脸上,“爸爸,你能看见我了吗?”
“菊子,真的是我的菊子?菊子!”钱世彪笨拙地扭转过身体,张开双手朝着钱秋菊拥抱过去。这一扑过去,他整个人穿过钱秋菊的魂魄,扑了个空。“菊子……”钱世彪欲言又止,长久的思念,复杂的情感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竟然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爸爸,你真的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真好,真是太好了。可是……”钱秋菊流着泪低头看着自己闪烁不定的身体,“我的时间不多了……爸爸,其实这么久以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爱你们。”
“菊子,不要走……你还没有见你妈妈呢。”钱世彪哭着说。
钱秋菊先是悲伤,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微微摇头说,“来不及了,爸爸,不过我已经心满意足,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小哥哥,”她转头对我说,“谢谢你,还好我听了那个人的建议,十年的守候终于让我了却了心愿。”
“我……”我的内心被触动,声音哽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钱世彪拉着我的手,哀求我,“小伙子,我求求你,能不能把菊子留下来。我求你了。”
“大叔……”
钱秋菊说,“爸爸,别这样,人有人生,鬼有鬼途,十年的心愿已了,我也该放下。爸爸,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听了这话,钱世彪抹着老泪抬起头,和钱秋菊对望。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从钱秋菊的眼眶中流出来,“爸爸……你老了……头发都白了,额头上的皱纹也出来了。爸爸你辛苦了,照顾好妈妈和妹妹,我爱你们,来世……来世我还想做你们的女儿,好吗?”
“好……”钱世彪哽咽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但他再度用尽力气,大声地喊道,“好!”
“叮铃铃,叮铃铃……”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铃铛的声音,钱秋菊四周望望,似乎在寻找那个铃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轻松,她释然地说,“终于,我也该去完成自己接下来的路了。爸爸,再见。我爱你们。”
说完,她终于在我们眼前逐渐消失……
“菊子……”钱世彪跪坐在地上,他也知道这次他和女儿真的从此阴阳两相隔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随着钱秋菊的魂魄不断消失,我紧闭双目,沉心凝神,双手合十,念诵二十一遍往生咒。
就在最后一遍往生咒念完的同时,脑海中再度传来钱秋菊的声音,“小哥哥,谢谢你……”再睁开眼睛,只看见瘫坐在一旁不断流泪的钱世彪。
或许很多人认为,只是一句“我爱你们”竟然就让一只鬼魂苦守十年而不去轮回投胎,这是不是太不值了。我只能说,这样想的人全是没经历过的人,缺少了那份阅历,自然无从体会那般深沉的情感。我并不希望人们都去经受这般,因为这确实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但如果看到你的周围有这样的事例时,请收回不解甚至嘲笑的眼光,多一分尊重与祝福吧。
在能够呼吸每日的空气,睁眼见到每天的日光时,人们往往会忽略很多。因为这样的忽略,我们会和最亲的人争吵;因为这样的忽略,我们会冷漠对待这样那样的情感;因为这样的忽略,我们会对很多事情不以为然。直到……生命最后的那个瞬间,突然会有来至于终结的醒悟。
所剩的时间越是短暂,想要表达的情感就越是复杂。多少遗憾,多少眷恋,多少不舍,最终都凝汇在简单的几个字里!看上去简简单单几个字,饱含着对亲人、爱人、友人、所遇之人有生之年的所有情感。看上去虽然仅仅是几个字,可是那分量终于宏伟高山,那深度深过浩瀚海洋。
静下来心来想想,又有多少人能够忠于自己,将想说的那些话说出口呢。钱秋菊用了十年来说“我爱你们”这四个字,在我看来,真是伟大极了!
……
“南无萨缚怛他哦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