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宜兰很痛苦,她的外科书就那样在桌子上摊开,上面布满泪迹。今天早上家里的人给她打电话,说是家里屋顶塌了,把来家里做客的表叔给砸伤。表叔娘不依不饶,非要闹着她家里陪出两万块钱。
为了让她来上这个大学,家里已经家徒四壁,这样的窘迫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在大山深处根本不足为奇。要说起来,在那穷乡僻壤之间竟然能够走出一个大学生,那才是真正出奇的地方。所以当初傅宜兰可是风风光光地被众人送到村口,送上长途汽车,行囊里装满了全村人的祝福和嘱咐来到明德学院的。
那个时候,村里的人都围着傅宜兰的父母说,“傅老哥,这下你们可以享清福了,娃娃大了读书又读得好,以后就是吃皇粮的命,你们可以省心了。”傅老哥红光满面,笑着摇头说,“省什么心哦,哪有不为娃娃操心的父母,她再大也是我们的娃娃。”
又有人说,“傅大嫂,听说你家宜兰读的是医科,那以后我家有病就找你家宜兰了哦。”傅大嫂害羞地摆摆手说,“她这才刚刚去上学,晓得学得出来不哦。我只求她在外面不要学坏了就好。”
有小伙伴拉着傅宜兰的手说,“以后你还经常回来不?会不会忘记我们啊?以后你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啊,什么礼物都行,听说城里的东西都新鲜的很。”傅宜兰搂着小伙伴,动情地说,“我肯定会经常回来的,只要有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去打杨梅吃。至于礼物,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们带回来的。”
最终,傅宜兰抹着眼泪离开生她养她的绿树林、高山梯田还有那潺潺的小溪水。随着颠簸的车辆行进,她五味陈杂的心绪也被颠得搅成一团,分不清个酸甜苦辣。很多时候那些光鲜的表面都是被这样那样很多样的困苦和阴暗堆积推送而成。
傅宜兰觉得,生活更多的时候就好像一颗山中的野红籽,看上去红彤彤的惹人垂涎欲滴,可真要摘一颗扔在嘴巴里吃的人才知道,那野红籽的味道既苦又涩,吃完以后好半天舌头都还是麻酥酥的没有直觉。
为了凑足傅宜兰上医学院的学费,家里到处借钱,这里面的苦楚,父母脸上的懊恼、无奈和眼泪,一幕幕都印在她的脑海里。“一定要好好学习。”看着外面风驰而过的风景,她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第一年,傅宜兰确实学习非常用功,不仅仅当上班干部,还拿了全额奖学金。那一年她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和宿舍。即便有同学叫她出去玩,她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说,大家都说这个班长很负责就是有些内向孤僻。
然而,人最不能违背的就是自然规律。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的发育都比同龄人要缓慢。直到大学第二年,傅宜兰才出落成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那个时候含苞待放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情愫。
她趴在六楼的栏杆上,眯着眼睛在心里倒数着,十,九,八……三,二,一。毛小米的身影从教学楼转角的位置冒出来,有些痞气却难以掩饰青春帅气。看到他,傅宜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身体不自觉紧张地弹起来,明显能够感受到她内心有只花皮鼓在“咚咚咚”地敲。她痴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个举动都让傅宜兰觉得那般让人心动。
但很快,这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变了味。穿着白裙子的米小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毛小米的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亲亲热热,毛小米还给了米小雅一个亲昵的摸头杀。傅宜兰的眼圈哄了,她觉得自己吃了一颗青绿色的杨梅,味道很酸苦,酸在胃里,苦到心里。
“诶,你们觉得不,毛小米,米小雅,这两个人的名字念起来都这么顺。”
“当然啦,你们不知道,他俩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好得不得了。我听说啊,如果米小雅有什么事的话,毛小米即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舍得的。”
“唉,我还以为像他们那样的爱情只可能出现在里呢。”
“那确实是我们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啧啧啧,米小雅真是幸福,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地球啊?”
“嘁,这就拯救地球了?那那些和明星结婚,有花不完钱的人岂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哈哈……嘻嘻……”
教室的角落里传来几个女孩叽叽咕咕说话的声音,那两个令傅宜兰敏感的名字直钻入她的耳朵里,像是两根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内心。等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内心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从那个时候开始,傅宜兰就一直出于纠结之中。家境的贫寒、父母的期盼、对爱情的渴望、得不到爱情的失落、未来的迷茫、深夜的孤寂……她感觉自己一个人徘徊在一条独木桥上,桥下面是深深的黑渊。她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左右看看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她,只能颤颤巍巍地站在桥上不知所措。
在不自觉之间,她和米小雅走得越来越近,她认为这样至少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和毛小米说上两句话。可是她错了,在毛小米的眼中,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同学。只有当望着米小雅的时候,毛小米的眼睛里才会闪烁着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