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和小和尚又在村里绕了好几圈,没有再发现关于昨天晚上广场上火焰冲天的线索。没办法,在村里的供销社买了些吃的就准备回村边老屋。
不要说我,就连小和尚都觉得奇怪,这个年头居然还会有上个世纪才有的供销社。小小的一间平房,外墙上刷的白色石灰浆历经风吹日晒已经斑驳发挥,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火窑红砖。在狭窄的灰红色木门旁边摆放着一块颇有历史感的木板,木板上用黑色的毛笔书写三个字,“供销社”。
木门旁边是个小得只够探出一个脑袋的窗户,就这样,窗户上竟然还钉着竖条的铁质防盗窗。防盗窗的竖条有拇指粗细,有些因为生锈已经从中间断裂,剩下的那些也是锈迹斑斑,早已看不出当初防范坚固的模样。
窗户下面的墙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六个字,或许是由于时间太久,字迹已经模糊,只隐约看到个“山”字。在左边的墙角边摆放着几盆已经枯萎的植物,萎焉发黄的条形叶片无力地耷拉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花盆上。盆里面的土已经干涸地开裂,就好像冬天里被冻僵翻皮的嘴唇!
对于这样残败的场景,我竟然有些见怪不怪,总觉得这村庄里就应该这样才是自然。我们推门进入,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嘎”的声音,有种鬼片里的音效。平房里光线也确实不足,只靠那扇小窗子是无法做到很好采光的。
“老板,麻烦给我们几包方便面。”我对老板说。那老板身穿着布衣,背对着我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这一转头反倒把我们给吓了一跳。这个人竟然只有半张脸!
准确的说,是只有半张好脸。他的左半边脸严重变形,脸上的肉僵成团块状,看上去就好像被绳线捆绑良久之后失血坏死所造成。尤其是那只左眼更为瘆人,竟然没有瞳孔,全部都是眼白!
我被惊得倒吸口凉气,随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很没有礼貌,只能干咳着掩饰过去。我心里想,“难怪这件平方的窗户那么小,可能是怕有小孩子从窗户那里偷看给吓着吧。”
可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真的有个小孩从门口进来,蹦蹦跳跳地捏着一把油腻腻的零钱,奶声奶气地要买几颗糖果。看她那高兴的模样,根本就不害怕这个怪人一般的老板。
老板接过钱,把糖果递给小朋友,扯动着他能够活动的右边嘴角上扬,竟然是在笑。他对她说,“给,记得你还在换牙呢,还是要少吃点糖。昨天你爸爸来这里买东西,我和他说要把你下面掉的牙扔在房顶上,上面排的牙掉了的话就要埋在土里,他照做了没有?”
“嗯,做了。昨天晚上把牙齿种在地里了。”
听她这么说,我下意识地歪着头去看她的嘴巴,果真她上门牙是个缺。
小朋友拿着糖又蹦蹦跳跳地走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容貌怪异,但对于村里人来说早就是熟识熟路的了。村里人单纯,很少以容貌的好坏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在他们看来,只要是人都是一样的。而只有城里人因为功利心太甚,所以才会利益至上,以貌取人。
“你们要什么口味的方便面?”老板目送小朋友离开,抬头问我们。
我想了想说,“我还是要香辣味的。和尚你呢?”
小和尚开始有些为难,后来看到竟然有纯蔬菜的方便毛,高兴地指着说,“竟然有这样口味的,我要那个。”
半边脸老板呵呵笑着取下来我们点的东西,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就这样寥寥几句话的交流,竟然就让我忘记了那张恐怖的半边脸!
只是走出供销社之后没多远,我就感觉到身后传来冷冰冰的注视感。那感觉像把冰刀逼在后背上,令人寒战。我猛然回头,发现供销社那个小小的窗户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摇摇头,嘟囔着,“这个村子的人还真是够怪。”
回到村边老屋,发现黄耀冰根本已经没在屋子里。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竟然在他睡觉的床上听到手机铃声响。“这家伙,跑哪里去了,连手机都不带。”我说,“不会真的是把我们拐到这里来收上一笔钱,然后跑路了吧。可是我们怎么看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啊。”我苦笑着自嘲。
小和尚绕着房子巡视一圈之后,想想不对。他神色凝重地说,“这黄耀冰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掳走了吧?”
我注意到他用的是“什么东西”,而不是“什么人”,心里一紧,追着问,“你怎么这么说?”
他指着地上的一双鞋说,“你看这是黄耀冰的鞋,如果是他自己走的,不可能不穿鞋。”他抽着鼻子嗅着空气,说,“并且你闻,这房间里有股奇怪的香味。”
我跟着他的模样,微抬着头抽动着鼻子使劲闻。说实话,因为这香水湾处处都是香的,所以慢慢鼻子也有了惯性,对那香味自动忽略,所以在和尚说之前,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房间里有什么异味。
这时我仔细闻着分辨着,才从房间里香水湾本该有的香气中分离出来那阵阵奇怪的香味。那味道有些酸甜,像是泡过蜂蜜水的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