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抿住嘴唇,长长叹息:“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丫鬟生起八卦之心,还想继续问。
翠柳却不肯说,毕竟她自小就进了白家当丫鬟,跟夫人关系很好,不能说更多。
丫鬟只好悻悻放弃。
翠柳望着天幕,心中迷茫。
白母刚嫁进来的时候,和白大人关系很好。可没过多久,白大人要纳妾,夫人嫉妒成狂,没日没夜地摔东西,有时还会自残。
郎中来看了,说夫人是得了心疾。心疾不是指心脏病,类似于精神分裂。
从外表来看,真的看不出来白母有心疾,明明是个温柔妥贴的官家小姐。
白母拉扯白居易他们长大,对他们谆谆教导。白居易能成才,也有白母的功劳。所以他未来给母亲写墓志铭的时候,饱含浓浓的感激之情。
白母大部分时间像个正常人,只有很少的时候在发疯。她恢复神志之后,特别后悔,还向她们这些丫鬟道歉。
可多年之后,白居易的父亲去世了,白母的心疾越发严重。到现在,她每天只有一成时间是清醒的,其他时间都在发疯。
白居易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她都要发狂,不管白居易在不在。
因为白母生怕白居易又看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湘灵”。
她之前就是因为没注意,才让白居易和邻家女孩在一起,她不会犯第二次错。
每个人都深深地受着折磨,不能自拔。
白家并不富裕,可以称得上清贫,而且白母的病需要喝很多药,耗费非常大。
连白居易都囊中羞涩到向皇上反映《奏陈情状》:“臣母多病,臣家素贫;甘旨或亏,无以为养;药饵或阙,空致其忧。”
他母亲有病,开药太费钱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皇上,加点工资吧!
白居易花了大价钱请了丫鬟,可她们都不敢接近白母。
只有翠柳念着以往的感情,依然愿意贴身照顾她。
翠柳让丫鬟他们全都离开,自己坐在白母的门前,跟她说天幕的事情。
她只粗粗处理了脸上的伤痕,便像没事人一样说:“夫人,天幕已经放到白大人离开周至县,回到长安。那应该就是今年,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了。你肯定很好奇对不对,翠柳把事情转达给你听。”
屋内,白居易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形若枯槁,靠在门边。
她的灵台暂时恢复几分清明,看到自己又被关在门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又失控了。
白母心里很后悔,她也不想发疯,可她的身体已经坏掉了。
翠柳见未来白居易还是妥协了,实在压抑不住心中好奇,问道:“白大人最后还是妥协了……夫人,你为什么不愿意白大人娶妻,让白大人直到三十七岁,都孤单一人啊。”
白母听到白居易最终认输了,心里畅快淋漓。
她为什么宁愿让儿子老死,也不愿意妥协?
因为她掌控不了自己的丈夫、让丈夫娶了妾室,可她能掌控白居易。
孝道是她手里最坚韧的刀,最牢固的绳索。
他永远不能像他父亲一样反驳自己。
他必须娶达官贵族家的女儿,光耀门楣!
她不仅身体病了,心也病了,突然想起了已故的丈夫。
她神魂游离,碎碎念:“舅舅,夫君,舅舅,夫君……你如果还活着的话,你也不会同意的。你会听我的,对不对?”
翠柳隔着门,听到她的话,浑身一颤,赶忙左右环顾,生怕有人听见。
还好丫鬟都被赶走了,没有人在这附近,没有人听到夫人的呓语。
翠柳长长松了口气。这可是罔顾人伦的事情。
翠柳小的时候,曾经见到白季庚的外甥女来家里玩,没想到外甥女长大之后居然要嫁到白家来,之后还生下了白居易。
没错,白父白季庚,其实是白母的舅舅。
虽然白母陈氏是她母亲带到陈家的孩子,相当于陈家的继女,和白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伦理上,他们就是舅舅和外甥女。
如果被爆出来,白大人一定会被天下耻笑。
白家只是河南的小官僚家庭,经过多次迁移,知晓内情的人逐渐都被遣散,也只有自己这个老丫鬟知道这件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