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没了,她也实在无处可去,是那个跟她偷偷约会的少年好心收留了她,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就这么成了夫妻。可怜他们成婚不到半年,少年就去投军了。”
“少年走之前信誓旦旦地跟阿玲保证:‘你等着我,我去战场上杀鞑子,多杀一些,给你父母家人报仇,也挣个功名回来,让你跟孩子过上好日子!’阿玲一直等着他,等了他整整九年,邻居亲朋都来劝她,说少年一定是死在外头了,他回不来了,你何苦守着他?孩子还小,你又青春年少的,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阿玲不听,她一直等着,她相信他的丈夫绝不会骗她。杀鞑子,报仇,挣个功名回来,丈夫临走时说的话,是她在艰苦日子里唯一的念想了。”
陆小凤还没讲完,李莫愁却已在冷笑:“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负心薄幸,那个男人定是飞黄腾达了,怎么会想起这破木屋里的妻儿?”
花满楼摇了摇头,他在看地上散落的,被灰土覆盖的骨头,勉强笑道:“她等回了他的丈夫,是不是?”
陆小凤点头。
“她的确等回了他的丈夫,却有些不敢认他了,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虽然穷苦,却又一身血性,绝不是跟在三个鞑子身边的一条狗。”
“只能说时移世易,他们的国家打了败仗,皇帝老子被打怕了,不仅赔了钱,还割出去好大一块土地给外族,阿玲生活的镇子也在其中。”
“少年早已非昔日的少年了,他明明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却弯下了挺直的脊背,剃了个外族的头,身上穿着羊皮褂子,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忽然撞见阿玲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却在下一刻呵斥她不知礼仪,见了军爷也不知道跪拜行礼,奉上酒肉。”
李莫愁又嗤笑两声:“像这样的狗男人还好意思要酒肉?他就应该剁碎了去喂狗,没得糟践了粮食。”
陆小凤的声音有些飘渺:“是啊,阿玲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她的丈夫,怎么会是她含辛茹苦,日夜苦思了九年的丈夫呢?”
听到这里,雷纯微微睁大了双眸:“莫非……她杀了他?可是……可这也并不能完全怪她的丈夫,大树从根子上就烂了,又怎么能责怪一片枯了的树叶呢?”
陆小凤道:“可惜啊……如果阿玲的亲人没有死在那些外族人的手里,如果他的丈夫骨头能硬一些,就算他一文不名的回来,他也还是她的丈夫。”
“只可惜没有如果,阿玲在酒菜中下了毒,亲手毒死了那三个颐指气使的军官,连同她等了九年的丈夫一起。”
花满楼长长叹了口气:“倒是个烈性女子,无论怎么说,她总算替她的家人报了仇,也算解开一个心结,再寻一个男人嫁了,也算终身有托。”
“可惜……”陆小凤的手抚上了那张桌子:“实在是可惜……”
雷纯道:“可惜?”
天下第七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他一向沉默,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了。
“后面的故事他是不愿意讲的,我来讲。”
他居然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
“我们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来送这封信的。”
花满楼道:“什么信?”
“是一个男人写给他妻子的信,信中说,他的队伍战败了,皇帝降了,将军也降了,他却不愿意降,因为他总还记得,自己妻子的家人是死在谁的手中,他们的日子过得如此贫苦,又是因为谁。于是,这个男人决定跟着队伍假意投降,做出奴颜屈膝的模样,好趁机接近这些鞑子军官,自己并不怕死,只是想在赴死之前,能再见妻儿一面……”
天下第七有些做作的叹了口气:“很不巧,我们来的路上碰见有歹人残杀老弱,顺手解决了他,所以……来的稍微晚了些。”
“我们赶到的时候,下在酒菜的毒已经发作了,这个女人可真狠呐,看他的丈夫在那挣扎,二话不说,抄起板凳对着脑袋就砸下去,脑浆子都给砸出来,就是没留意她的小丫头,捡了地上的残渣吃,也给毒死了。”
妙笔生花三人组全部都怔住了,怔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伤感,天下第七又笑了笑,他这个人一向不习惯笑,所以看起来阴森森的,面部还有些扭曲。
“我这里还有个故事,你们要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