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本该叫龙小云,不过林诗音有意隐去这孩子的姓氏,所以大家都默认这孩子姓林,小云这名字也起得草率,就是她抱着孩子散步的时候,关明惠随口问起,刚好她们头顶被一片云拢住,林诗音便道:“就叫小云吧。”
小云不认生,很黏楚留香,或许是因为楚留香总抱着他说话?反正听小慧说,这时候多跟孩子说话,孩子学话快,也更聪明。
左右无人,小家伙软软的倒在怀里玩得正欢,楚留香将一个小沙锤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握住,又嫌弃地丢开,或许连一个小孩子也在奇怪,为什么以前总抱着自己喋喋不休的人忽然变得这么沉默了?
小云咿咿呀呀地发出一连串的抗议,眉头一皱,简直像个小大人。楚留香微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连你也觉得我太无情了,是不是?”
婴儿当然不懂事,但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在楚留香说完话之后,他皱着眉头哇得一声哭出来,哭得惊天动地。楚留香忙把他立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拍着拍着,一滴泪没入他的衣衫里。
心防的崩塌往往只在一瞬。
楚留香绝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可这一次,他抱着个小小的婴儿泣不成声。
他将自己的软弱掩盖在婴儿的哭闹之下。
死了那么多人,心就像插了刀子似的疼,他无数次的拷问自己,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死去的人是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足够多的教训告诉他,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必须展露出强硬的铁腕,该下决断的时候片刻都不能犹豫,该做出取舍的时候,更不能露出一丁点的软弱,否则,一旦失去领导者的威信,后果就是一具具血淋淋尸骨!
可那些决断,那些取舍,叫人如此痛苦。
紧闭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林诗音有些木然的站着,半晌,才翻出包纸巾,拆出一张递了过去。
“我们该走了。”
六点四十分,车辆齐备,所有人整装待发。
小云被林诗音接过去。
她的心肠最柔软,眼圈红红的,可想而知,她早哭过无数次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早该想到的,你绝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们都误会你了。”
楚留香把脸埋在纸张里:“他们没有误会我,我做的事本就冷漠无情。”
“可你没有别的办法,我们都没有别的办法。”林诗音坐在他身边,轻声抚慰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固然一时心有怨怼,可日久见人心,他们总会明白你的。”
“我并非为此难过。”楚留香声音沙哑:“我只是……”
……失去了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同伴,甚至不能为他们收尸,思及此,两个人相拥而泣。
“林姐,林姐……”有人在外面敲窗:“大家伙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该走了?”
声音让林诗音一震,忙从楚留香怀里挣出来,匆匆抹了把脸:“好了,这回真的得走了。”
七点十分,车辆启动。
大型货车打头,小车紧随其后,两辆客车跟在最后面,这样安排,即便遇到尸群也能碾过去,后车也不至于掉队,就是很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幸好拿钥匙的人技术都不错。
楚留香坐在货车的副驾驶,开车的司机也算久经考验了,而小车里坐着的都是实力不错的人,老弱孕妇自然坐了客车,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方便了人随时可以下车清理丧尸。
车辆缓缓启动,北门的路已经完全清理好了,一具具同伴的尸体陈列在路的两边,像是在送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大灯照亮了黑沉沉的路,驶出了他们生活了大半年的家园。
菜园已经有了规模,青菜郁郁葱葱,一旁就是鸡栏,当初带回来的几只野鸡也已繁育了不少,当初不舍得吃的肉如今只能丢下。
“别走,别走啊!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求你们了!”恍惚间,有人追在了车队后头,后视镜里,是一张写满了绝望的脸。
有人一下子认了出来,这是被咬伤的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感染的人都被锁在k栋的二楼,基本上都变异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变异的这么晚,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可以想见的是,所有人都走了,自己却要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孤独地走上死路。
这该有多么绝望?
楚留香长叹了一声:“你们先走吧,稍后我会追上的。”
说罢,他跳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