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童十分警觉,厉声问道,下什么战书?别再往前走,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点手招呼生铁孩近前,拉开架势,如临大敌。
我在地上记下薛守义的电话号码,压了块砖头,以防回来时找不到位置。然后快步走向山口。
看那少年模样,非常清秀,说是来下战书,我暗自好笑,什么年代了,都讲究偷袭,这位还要下战书,真是荒唐。
目下唯一与我有仇的,是李子豪,想千方百计弄死我,这位八成是李子豪请来的。
昨夜常树万二打豹伏山,断臂败阵而逃,血迹未干,李子豪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是他早先预备下的第二预案,立即启动,如若不是早准备好的后手,他的行动没那么迅速,现在我和李子豪之间缺乏最起码的信任,他不相信我一死,他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挽回柳向晚了。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让柳向晚恢复情感自由,但介于李子豪为人,即便恢复情感自由,我也要想方设法阻止柳向晚回到李子豪身边,两人性情差距不较大,柳向晚十足的贵族气质女,焉能搅入李家黑帮王朝中?
我问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是李子豪请来的?
那少年说道,谁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师让我把这封信,送给王得鹿,你可是王得鹿?
我说道,对,我叫王得鹿。
那少年面色沉凝,不再言语,递给我一封信札,说声再见。扬长而去。
黄金童异常紧张,眼望见那少年走没影了,才回转山口。
我拿着那封信不敢拆看,与黄金童、张舒望围坐在草垫子上,三个人六双眼,瞪着那封信发呆。
我所担心的是,那封信莫不是用人皮纸写的,满纸咒语,我看一眼立即中招,变成一只大蛤蟆,俄而白云深处,钻下一只白鹳来,长鸣一声将我叼走。想法虽然夸张,但暗三门之大,高手栉比,道术奥妙精深,不得不防。
黄金童担心的是,展信有毒,万一有什么迷眼睛的毒药,展信扬毒,看者中招,导致眼盲无光,可就惨了。
张舒望担心的是,这是三味真火红磷信,抖开信纸之时,红磷四起,三味火蹿,腾焰烧山,不能收拾。
这可怎么办?一封信难倒了三个老爷们儿。
黄金童的看法和我一致,这是李子豪第三次请人,要三打豹伏山,行径昭然,意图再明显不过,咱们不用看信,严加防范等着对方打上门即可。
张舒望点头称是,说是金童分析的对,这信不能看,除了李子豪那小子还真就没有仇敌,总不能蜃奴从暗河里爬出来请人,早晚是开打,你们早做准备,我要回杜家台柳树沟一趟,这几天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出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回去。
我心里不由得苦乐,这么多凶险都经历过来了,张舒望还是想临阵脱逃,人年纪越大,越是怕死。
黄金童向师父投去鄙夷的目光,说道,师父啊,你都黄土埋到下巴磕了还这么怕死?人固有一死,你要是临阵有个山高水低,我和王得鹿还不追认你个烈士?出殡的时候给你多烧小姐,让你在黄泉路上天天K歌……
张舒望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叫声,呸呸呸,还不赶快把嘴里的死字吐干净,晦气!为师我之所以要惜命,是因为……是因为……
我见张舒望老脸通红,欲言又止,接茬道,是因为您老人家想在入土前,开一下子洋荤,是不?你可以让你徒弟带你到城乡结合部三不管地带,找个粉红色小发廊,潇洒一把。
张舒望气的胡子发抖,嚷道,你俩胡闹,简直是胡闹,我清白一生,怎么能为老不尊?烟火尘心,人人都有,即便有,也要找纯洁的爱情……
爱情两个字一出口,张舒望自觉失语,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民国时期,爱情两字始见光明,市井贩夫走卒之间,虽羞于提及,但人人心中装着圣洁的爱情二字,只是不便言表,那时风气,较之今天,可也算天壤云泥了。
我不便再拿这事打趣,人人心中都装着一座伊甸园,也许早年的张舒望正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苦守终生。我们后世所受的教育,过于精英化,所接触的报纸杂志,所听闻的广播电视,无一例外离真实的生活很远。电视里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高了兴可以去酒吧,那些稀奇古怪的酒瓶,拢起来在现实生活中是要一万多块钱的,现实中没几个人消费的起。
那个意思就是,你如果没有成为精英,好像你身上就不存在爱情,不存在生活,也不存在情调,更谈不上雅致,就好似世间一切的美好都与你无关,忽略了一个普通生命本身的美好。放眼世界,熙熙攘攘,不论是引车卖浆的,支棚贩菜的,你能说人家心间没有一段圣洁的情感吗?有些时候生活的苦难能让人更加圣洁,远离勾心斗角,远离乌烟瘴气。
张舒望的内心世界也是如此,一生都在底层挣扎,为了藏在心中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洁身一世,到老还要被我们笑话。
我说道,老张,对不起,我们不该拿这事开玩笑的,你要是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