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翰林院侍讲徐珵,再上太乙观时,已是深夜,他敲开山门,叫醒了文隐,急急说道:“臣先去了仙霞岭,原来那座寺庙叫昌宁寺,是最近才修的,只是奇怪为何要修在这荒郊野外,正儿八经的香客少得可怜,进进出出的大都是些偷采银矿的穷苦人。”
文隐道:“如此说来,确实可疑。”
“据日夜守在那的人说,林世清自进了昌宁寺,就再也没有出来。我又去了趟漳州,韦千嶂说,那些和尚,一连十几天,都是半夜上了大峰山,黎明前即回,人人都是空手而去,却拎着着大包小包下山,他们也不住店,只在山下无人处搭了草棚,人住在里面,拿的东西也放在里面,看守得极严。”
文隐道:“好像越来越神秘了。”
“只是有一次,一个和尚失足摔倒在地,背上的袋子摔散了,袋子里竟滚出许多银锭来。”
文隐道:“必是库银,徐珵,你怎么看。”
徐珵道:“根据以上种种迹象,臣大胆推测,喜宁与这些和尚是一路的,目的就是贪图我大明宝藏。那大金湖的宝藏,正如你所说,郑和不好亲自去取,只好假借林世清之手送来。两下西洋,宝藏也没有用完,剩下的被林世清转移到了他家附近的大峰山。”
文隐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那大龙团茶的味道,只是团茶制作工艺复杂,费时费力,耗资巨大,平民百姓哪里买得起,太祖爷这才下令罢造团茶,改用制作简单的散茶,他是想让天下人都能享受饮茶的乐趣啊。徐珵,作为天子,要时时心系百姓,大明宝藏,取之于民,就该用之于民。我本想等天下太平后,就取出宝藏,兴修水利也好,整顿边备也好,总归要这些银子惠及天下。郑和拿了去,修了大船,扬国威于海外,也算用在了正途。可是,林世清拿了去,做了什么,嗯,也还做了不少善事。喜宁呢,一个太监,他要做什么。”
徐珵思虑良久,问道:“敢问皇上,喜宁是哪里人?”
“他是女真人,十岁那年进的宫。”
徐珵又问:“皇上以为,女真人最想做的是什么。”
文隐深思不语,徐珵接着说道:“臣以为,他们最想要的是,杀回中原,恢复大金朝的荣耀。”
文隐道:“金被元灭后,女真人流离失所,形同一盘散沙,连朝鲜人都敢欺负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徐珵道:“当年的草原部落也是东一点,西一点的,不成气候,可被成吉思汗统一后,却能横扫天下。如今的女真人,渐渐聚拢在建州,已经恢复了元气,臣还听说,他们的头领叫李满住,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文隐若有所思,道:“喜宁要这些金银,难道是为了资助他的族人。”
徐珵道:“臣最怀疑的就是那个和尚,蒋冕在宫中查得的消息,说这个和尚乃方显法师,是大名府兴化寺的主持。臣差人去问了,兴化寺的僧人说,方显法师至今未归,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寺里已经报官了。昌宁寺的主持叫空云,臣将空云的相貌画了,让人偷偷送入宫中,蒋冕一眼就认出,空云即是文显,这就很清楚了,文显极有可能被空云害了,空云冒文显之名进宫,就是为了联络喜宁,那么空云必定是女真人。”
文隐问道:“空云若是女真人,那他为什么到这远离中原的仙霞岭来呢,费那么大劲盖一座寺院,就为了打劫林世清么。”
徐珵道:“臣起初也想不明白,便在昌宁寺附近住了段日子,以便暗中观察。空云将金银藏在粮车里,分作几批,特地请了漳州的镖局来押运,一直送回昌宁寺。随后几天,仙霞岭的矿工们往来十分频繁,有几十人干脆就住在了寺内,再往后,便有人往寺里送大包大包的货物,而且都是晚上送。有一夜天降暴雨,伸手不见五指,韦千嶂趁机潜入寺中,终于弄清了那些货物是什么。”
文隐道:“是兵器。”
徐珵赞道:“皇上圣明,据韦千嶂说,那些兵器整整齐齐排列在一偏殿内,刀、枪、剑、箭,还有些火铳呢,臣以为,他们的目的只一个,就是……”
“造反。”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沉默片刻,文隐道:“据说那新来的福建巡抚宋彰,贪得无厌,雁过拔毛,整个官场上行下效,刮地皮平地起坑,搜民脂脑满肠肥。一定是官府逼得矿工们太紧了,这空云一煽动,矿工们便要举事。不行,真若闹起来,福建、江西二省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
徐珵道:“敢问皇上,如何阻止,告官么。臣冒死也要说句实话,皇上就是太过仁慈,要不是您顾及叔侄情份,下令不得伤害朱棣,那朱棣早成刀下之鬼了。江山本就是血染的,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又逼父亲退位,但如今,世人只记住了他的‘贞观之治’,赞他为一代明君,又有谁会同情那玄武门边的冤魂。皇上,这是千古难得的良机,北有瓦剌,南有思机发,江南矿工们再一闹,皇上离复位之日,也就不远了。”
说完,徐珵不停在地上磕头。
文隐长叹一声,说道:“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