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酒席送到咸安宫,美酒佳肴,十分丰盛。值了夜班,还在熟睡的俩个年青太监也被叫醒,五个人围在一起吃喝起来。
朱文堇满上一杯,端起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文堇连累诸位在此受苦了。”说完,一饮而尽。
其中一位叫万海的太监站起身道:“公子,老奴陪您的时间最长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您喝酒呢。先帝爷那会,公子虽年幼,但看管极严,有十几号人在咸安宫,老奴那时比公子大不了多少,天天陪着您玩。不知怎的,先帝爷特别喜欢公子,经常会来看您,还派了些有学问的太监教您念书,公子也好学,总爱坐在屋里看各种古籍。老奴呢,就是个太监,家里孩子多,养不活,打小被爹妈送进宫,能跟着公子吃吃喝喝几十年,平平安安的,没受过苦受过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应该是老奴敬公子才对。”
另一位叫张才隆的老太监也举杯道:“老奴是宣德二年来的,宣德爷节俭,老奴来时,咸安宫减得就剩四人了,当然,也因为公子是个清静无为的人,宣德爷相信你。十几年了,就没见公子给奴才们找过麻烦,所以,这酒我也敬公子。”说罢,和万海一起将杯中酒干掉。
那俩年青的太监,一个叫杜泽、一个叫孙来,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
杜泽已连饮了三大碗,颇有些醉意,说道:“他们愿意在这陪你等死,我可不愿意。做太监怎么了,做太监也有做得好的,像郑和,七下西洋,呼风唤雨,炫威外邦,那是多大的功业。还有现在的王公公、喜公公、蒋公公,哪个不是一呼百应,人前显贵的,哪像我们,窝在这里,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孙来忙拉住杜泽,脸上陪着笑,说道:“他喝多了,都是疯话,疯话,别理他,喝酒,喝酒。”
这一顿饭从大白天吃到掌灯时分,朱文堇频频劝酒,自己喝时,则偷偷将杯中酒倒掉。终于,四名太监都倒在地上,烂醉如泥。
朱文堇狠狠推了四人几下,见没有反应,便脱下杜泽的衣服换上,又在屋里找着剃刀,将胡须剃干净,最后拿上玉兰花,悄悄打开了大门。
朱文堇平生第一次走出咸安宫,却像是很熟悉地形,只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就径直朝御花园走去。
朱文堇爱看书,而且看得很杂,经、史、子、集、三教九流,什么都看,也幸好有书为伴,他才能忍耐常人难以想像的孤独,渡过这漫长的四十年岁月。
喜宁每次来,都要给朱文堇带许多书籍,然后拿走朱文堇看完的。这些书籍是宫内书库所藏,书库里的书虽多,却也快让朱文堇看完了。
几个月前,朱文堇在一本有关京城营建的书中,发现了三张旧图,旧图详细描绘了内宫各个建筑、道路、甚至是排水沟的位置,而且每个建筑的名称都标注在上面,这三张图很可能是当时主持营建的工部官员画的,然后放入书库留存。
闲来无事,朱文堇开始研究这三张旧图,也是他聪明过人,短短十余天的功夫,这些旧图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去钟粹宫要经过御花园,天色已暗,御花园内空无一人。朱文堇很小心,专捡树丛间偏僻的小路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在近处一假山后面传出人语:“喜公公,我今日在四合院见着佟岭了。”
朱文堇听得喜公公二字,心中一紧,马上伏低身子,继续侧耳倾听。
就听喜公公说道:“小栓子,这可是个杀头的买卖,你一定要谨慎。”
那个叫小栓子的人说道:“今儿是公公您派我的差,宫里哪个敢怀疑。我出门后转了老大一圈,确定无人跟着,便在偏僻处换了书生衣服,然后与佟岭在老地方见的面,佟岭要我传话给您,说是首领已经收服了周边十三个小部落,队伍更加壮大。只是南方的叶宗留快要支撑不住了,手下都是些矿工、流民,打不过官兵,还有,这是佟岭让我带给您的药匣。”
喜公公道:“小栓子,你的家人已经被接到了建州,他们的来信你也看过了,首领待他们可不薄。”
小栓子感激道:“我林阿栓家在真定,本有良田十余亩,尚能过上温饱的日子。不想王公公的兄弟四处圈地,强取豪夺,生生霸占了我家的田地,逼死了我的父母,为了凑齐给父母下葬的钱,我才净身入了宫。家中只剩哥嫂侄女三人,穷困潦倒,朝不保夕。我偷了宫里的物件,本想周济他们一下,却被人拿住,要不是喜公公周旋,我的命早就没有了。现在好了,建州李首领给他们分了田地,盖起了大屋,还送了许多家畜,他们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就冲这,我也得为您和首领效命。”
喜公公道:“建州女真有许多的敌人,朝鲜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经常来女真部落烧杀抢掠,我小时候就是被朝鲜人抓走阉割掉的,首领为了保护部落子民,可是费尽了心血。”
小栓子道:“我明白了,喜公公,您就说吧,要我做什么,才能够帮到首领。”
喜公公道:“十日后,朱祁镇要在乾清宫设宴,招待朝鲜使臣李瑢。”
小栓子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