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来势极凶猛,张懋丞也是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他手中剑一挑,将尸身甩向空中,刚好挡住这一刀,尸体被劈为两半。张懋丞趁机撤回剑来,左手抚右腕,一招“雨后风荷”,剑尖颤悠悠点向那人腰部,那人催马前纵,不料,张懋丞此为虚招,他早算到黑衣人要往前纵马,剑招一变,反手出剑,将剑扎入那人腰间,那黑衣人大叫一声掉落马下。
深夜一片漆黑,只有闪电的瞬间,才能看清楚对面的人,张懋丞虽然又手刃四人,但他发现,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习于马战,绝非普通匪徒。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官兵和民夫已死伤殆尽,张懋丞也损失了一名弟子,剩下的五十余名悍匪将张懋丞等人团团围住。
张懋丞看了看四周,问几个弟子:“怕不怕。”
四名弟子齐声道:“师傅说过,为国除妖,是最大的修为。”
张懋丞叫声“好”,带头冲入马阵,他左手“清萍剑”,右手“风雷掌”,出手皆用全力,剑光如电,掌风如雷,悍匪抵挡不住,被纷纷打落马下,但剩下的人依然前赴后继,竟没有一人逃跑。
张懋丞已在马群中三进三出,他决意要全数歼灭这帮悍匪,正杀得性起时,冷不丁,斜后方有人用剑刺向他的颈部,他拧过身,随手就是一掌“风动九州”,那人见势不妙,腾身而起,落在地上,马却重重挨了这“风”式一掌,轰然倒地,只悲惨的嘶鸣了二声,便口鼻流血而亡。
张懋丞不待那人站稳,紧跟上去,便是一剑“蜻蜓点水”,他未用杀招,是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人的剑式和轻功似曾相识。那人见剑来,也不躲避,一把拉下面罩,叫道:“张伯伯,是我。”
此时,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张懋丞看得清楚,对面之人分明是贺长烟的侄子,贺摇。贺摇失踪的事,张懋丞也知道,他还曾派出天师府的弟子来协助贺长烟寻找,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
张懋丞左手那一剑生生停在半空,脑袋一时有点发懵,贺摇哭着上前跪下行礼,张懋丞收回剑,满心疑惑,正要扶他起来,没想到,贺摇猛然跃起,将剑刺进了张懋丞的小腹。
张懋丞瞪大了眼睛,露出万分不解的神情,贺摇跳到一边,对张懋丞道:“张伯伯,我是没有办法,别怨我。”
张懋丞喝道:“贺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贺摇喊道:“我回不了头了,你们都是大英雄,我是狗熊,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是想活下来。”
其他马匪见张懋丞受了重伤,纷纷围了过来,张懋丞的弟子也拼命往这边挤。贺摇离得虽远,张懋丞依然可以一掌毙了他,但他手抬了几次,终是不忍下手,只好把满腔怒气撒在冲上来的马匪身上。片刻功夫,又有五人倒在张懋丞跟前,只是,他越是用力,那伤口的血流得越多,渐渐地,他觉得浑身发冷,丹田里的气也慢慢地在消散。
张懋丞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对着拼死搏杀的四名弟子道:“别管师傅了,杀出去。”弟子们不肯,还在循声往他这里靠拢。
张懋丞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杀到弟子张留芳身旁,他截住一匹马,将那马上的黑衣人拦腰砍成两半,然后不由分说,把张留芳扔上血淋淋的马背,道:“总要有人回去报个信吧,张留芳,你若不听师父的,师父现在就逐你出天师府。”另三名弟子也已赶到,和张懋丞一起护着张留芳杀向外围。
杀开一条血路后,张懋丞将马屁股一拍,那马负痛向黑暗处跑去,有几人想去追,被张懋丞另三名弟子拦住,眼见张留芳消失在雨幕中,张懋丞终于忍受不住,坐在了地上,见马匪逼近,他将剑折断,喝道:“好剑,怎能落在奸人手里。”
一名弟子砍伤数名马匪,欲回来搀扶张懋丞,却发现张懋丞已经没了气息,他不禁失声痛哭,抱着师傅的遗体就要往外冲,却被郎彪一刀砍在后背,当即向前栽倒,死在了师傅身旁。
剩下的两名天师府弟子悲痛至极,虽然浴血奋战,终是寡不敌众,没多久,也先后死于马匪的刀下。
此时,风雨更急,雷声更隆,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郎彪清点了下人数,只剩下十六骑,其中有一半还挂着彩。
贺摇呆立在原地,一时笑,一时哭,一名黑衣人问郎彪:“这家伙是不是疯了,要不,灭了他得了。”
郎彪骂道:“今日若不是贺公子,我们全都得交待在这里,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天师府的张天师,武功可排在天下前五位。贺摇是第一大功臣,回去后,太师还不知怎么稀罕他呢。不过,他真是回不了头了。”
待贺摇平静下来时,郎彪劝道:“贺公子,天也快亮了,我们得走了。”
贺摇抱起张懋丞,道:“这是我的前辈,我葬了他再走。”
贺摇机械地挖着土,不允许任何人来帮他。待坑挖好,他轻轻将张懋丞放进去,然后慢慢地把土填实,堆起一个坟头。最后,贺摇跪下,重重地朝坟头磕了十个响头,他觉得,他告别的不只是张懋丞,还有自己的过去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