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抚髯大笑:“绢帕蘑菇及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年大人,于谦什么也没有,只有两袖清风带入京。”
到了京城,他也不上王振的门。见了天子,他只谈农事水情、民间疾苦,不肯曲迎奉承,歌功颂德,说得朱祁镇呵欠连连,匆匆打发他离去了。
让于谦回京,是王振的主意,那次曹吉祥刺杀失败,他就动了这个心思,他对王山道:“一刀杀了于谦,是便宜了他,咱家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在外面他是两省巡抚,拿他没办法,但是到了京城,就是咱家说了算。”
王山道:“可于谦这人,做事一向清廉公正,并无把柄可抓啊。”
“连岳飞都能安个罪名杀了,更何况他于谦呢。叫那些天天来表忠心的人去找啊,尚书、侍郎、御史的一大堆,谁能扳倒于谦,谁就是首功一件。”
过不几日,通政使李锡弹劾于谦,说于谦因为长期未得升迁而不满,不经朝廷同意,擅自推举参政王来、孙原贞代替自己主事山西、河南,是欺负圣上年轻,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朱祁镇一看,这还了得,震怒之下,马上下诏将于谦拿下,交由刑部审理。
于谦本身是兵部侍郎,领山西、河南巡抚,像他这样官员,应该是皇上下旨,指定大理寺正卿与刑部尚书共同会审。可是,皇上的旨意迟迟不到,刑部尚书王质乐得装不知道,也不去催,在刑部大狱弄了间靠阳的单间,每日好吃好喝款待于谦。
朱祁镇虽不喜欢于谦的脾性,但对于谦的办事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他将于谦下狱,还是以杀杀他的傲气为主,也是想着在百官面前立威。
王振着急了,好不容易扳倒于谦,怎能半途而废。
王振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明堂上站着的,大都是他王振的人。可偏偏这刑部尚书王质不是。王质是三朝元老,博学多才,为官清正,骨头很硬,就连朱祁镇也要敬他三分,所以别看王质也姓王,他却从来不登王振的门,自然也不会给王振什么面子。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还是王山看出了朱祁镇的心思,他对王振道:“皇上还是看重于谦的,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想要于谦在牢里吃吃苦头,好磨磨他的性子。那么,伯父就给皇上说,他于谦现在刑部大狱舒服得很,吃得好睡得好,皇上必然生气,伯父借机就可以把他弄到诏狱了。说不定,连王质也要受牵连。”
朱祁镇一听,果然非常生气,他最怕得就是手下官员欺负他年少,不把他的旨意当回事。于是,朱祁镇又下诏:让锦衣卫负责于谦的案子。
于谦初入刑部大狱时,徐复阳并不担心,因为唐王在信中告诉徐复阳,他与王质关系不错,王质私下交了底,于谦关上一阵子就会出来……
可是,一个月后,王质突然来告知,于谦已被下入诏狱。徐复阳不敢有片刻耽搁,他先差刘午阳火速去南阳给唐王报信,又差游子阳守在锦衣卫诏狱门口,希望能探得一点消息。于谦刚到京城不久,并无固定住所,暂居客栈,所以,他让薛北阳呆在客栈不动,以防有人来找。
安排妥当,徐复阳对孙正阳道:“正阳,你带路,去找袁彬。”
治铳坊之战后,袁彬被调进京,提为千户,可是王振不喜欢他,只给了他一个闲差。
乾清宫遇刺后,朱祁镇突然想起袁彬来,便亲自召见了他。袁彬那人,气宇轩昂,又不失儒雅之气,说话简洁明快,有条有理,深得朱祁镇喜爱,朱祁镇立即下旨,升他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负责皇宫守卫。
马顺素与袁彬不合,他到王振面前哭述,王振反骂了他一通,要他主动和袁彬搞好关系。王振心里明白,朱祁镇毕竟长大了,对自己不可能再是百分百的信任,明着去搞垮袁彬,只能激怒朱祁镇。
既然动不了袁彬,王振开始主动接触袁彬,向他示好。对于王振的示好,袁彬从来都是不亢不卑,言语如常,颇让王振无奈。
袁彬的父亲袁忠,也曾是锦衣卫指挥使,袁彬是接他父亲的职。而袁忠又和徐复阳是故交酒友,所以,徐复阳来找袁彬帮忙。
见了袁彬,徐复阳开门见山:“于大人是被陷害的,你要设法营救。”
袁彬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出了袁府大门,孙正阳愤愤不平:“这算怎么回事,座也不让,茶也不奉,一句‘知道了’,就把我们打发出门。”
徐复阳道:“虎父无犬子,凭他在相山一战的表现,我相信他。”
孙正阳又问:“掌门师兄,现在怎么办。”
“等。”
“万一于大人有难呢,那诏狱岂是人呆的地方。”
“如果他们要在诏狱下手,我们就拼他个鱼死网破,正阳,你回趟崂山,把能动的弟子都带来,就在城外待命。于大人不是一般人,毕竟是兵部侍郎、巡抚山西和河南两省,他们还不敢这样快对于大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