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寒冷冬夜里,王振也没有歇息,草草吃过晚饭后,他就让家人将厅里的灯全部吹灭,和王山俩人默默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听凭北风呼呼不停地吹打着门窗。
王振裹着厚厚的棉袍,手中握着几枚金叶子,揉过来揉过去,薄薄的金叶已没了原形,乱七八糟地卷在一起,金叶的边缘割得他手心生疼。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王山开口道:“伯父,是马顺,小步走得急。”
门推开时,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王山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忙吹着火媒,点着了屋里的灯。与此同时,王振将手中的金叶子藏在了袖中。
马顺满头大汗,门也顾不得关,便道:“翁父,成了,成了,杜恩杀了万丽妃,宫里现在已乱成了一锅粥。”
王山问道:“那杜恩呢。”
“逃出了宫。”
王振霍然站起身,道:“咱家要马上进宫。马顺,速去诏狱,袁彬若不在,怎么做,你是知道的。记住,那于谦应该是自杀的,千万不要让人拿着把柄。”
马顺连连点头,一路小跑走了。王振随即也叫上随从,出了门。
王山又打了好些个喷嚏,忙叫人生起炭盆,边烤火,边等消息。
刚觉暖和一些,门忽地又被推开,王山抬头一看,慌忙起身去关上门,道:“你怎么还留在京城,再不走,锦衣卫一动,就出不去了。”
正是方才刺杀朱祁镇的黑衣人。
黑衣人摘下面罩,取来桌上一壶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赞道:“好酒,好个吴氏沧酒,醇厚绵长,回味无穷,不愧是天下第一名酒,千金难得。”
王山道:“杜恩,三百里外莲花寺,是我出资盖的,方丈可以收留你,不是说好的么。在那里做几年和尚,保你平安。”
杜恩,峨嵋弟子,因桀骜不驯,不服管束,被逐出师门。他破罐子破摔,从此过上了打家劫舍的生活,按他自己的话说:抢过金,抢过银,抢过女子万万千。可恨的是,他侮辱过的女子,从不留活口。
淮安有个公孙台,是武林世家,嫁女去扬州时,女儿不幸被杜恩半道所劫。三日后,公孙台收到了女儿的人头和杜恩极为挑衅的一封信。
公孙家倾巢而出,四处寻找杜恩,无果。
公孙家弟子打探到杜恩家在严州,便杀上门去,将杜恩的老父老母,兄嫂弟媳尽数杀死,还抢走了他的俩个侄儿,所言他再不出现,就将他侄儿扔到荒山喂狼。
杜恩以这些年抢来的万金作酬,请来黄星、董振桥。一个雨夜,三人血洗了公孙家,杀了公孙家老老少少一百七十七口,一个活口也没留。后来,王振要找刺杀于谦的人,也是他推荐的黄星和董振桥。
武林世家公孙家被灭门的事振动极大,朝廷出动了锦衣卫。董振桥独自一人跑得快,杜恩却因带着俩个侄儿,行动不便,被锦衣卫拿住。
在诏狱里,杜恩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马顺竟把他放了出来,王山留他在家中,管吃管喝,还送来许多武功秘籍让他练习揣摩。他的侄儿则被王山送到应天府,在最好的私塾里念书。
杜恩虽然感激,但他心里明白,王山在他身上花这么多的心血,绝不是为了做慈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杜恩倒是看得开,该吃吃,该喝喝,不时还要王山找些歌妓来陪陪自己,就当自己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但逃跑这个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杜家的希望全在他俩个侄子身上,他若跑了,这俩个侄子也就没命了。
杜恩等的那一刻终于来了。昨日中午,王山单独请他喝酒,喝得就是这名闻天下的吴氏沧酒。
很多事,酒喝到味了才能说开。他俩干掉第十碗酒时,王山开口了:“我待你如何?”
“好。”
“有事想请你去做。”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你放心,你侄儿拜了应天府知府大人为义父,考学无忧。”
“多谢。”
“要做的事很危险,可能回不来。”
“我是先生养的死士,不怕死。”
“你去皇宫里吓吓天子,记住,是假装行刺皇上,但不能真杀了他。”
“好,我去。”
在马顺的帮助下,杜恩扮成太监的样子,顺利进入皇宫。守在宫内的曹吉祥引他去找朱祁镇,没想到来晚一步,朱祁镇不在乾清宫。
曹吉祥自然很容易就打听到朱祁镇去了哪,便又领着杜恩赶往长春宫,因是深夜,天寒地冻,外面少有人走动,曹吉祥地形又熟,俩人一路走来,竟十分顺利。
确定朱祁镇就在长春宫后,曹吉祥道:“越乱越好脱身,你行刺朱祁镇要做得逼真些,最好杀个有份量的人。比如跟他最紧的大太监,就是杀个妃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杜恩这两年看了许多的武林秘籍,功夫大有长进,他若一心去杀朱祁镇,朱祁镇是万万跑不脱的。
他记住了曹吉祥的话,见蒋冕一直在朱祁镇身边,看样子便是有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