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正要走时,朱祁镇又叫住他,道:“先生,那个,言官所参于谦之事……”
王振知道朱祁镇好面子,想要放于谦,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是他亲自下的旨抓于谦入狱的。
王振使劲拍了拍脑门,道:“哦,一夜未眠,奴才真是昏了头了,刚才本要奏明于大人之事的,却一时被那江洋大盗的事给岔过去了。通政使李锡弹劾于大人的事,早已查明,纯属子乌虚有。”
“既早已查明,未何还将于谦下了诏狱。”太后有些生气。
“回太后,这完全是奴才的不是。也是事有凑巧,有个吏部右给事中也叫于谦,因收受贿赂,被人举报到奴才这里,奴才一生气就要人把这个于谦捉到诏狱里来,可办事的锦衣卫没有弄清楚,竟去刑部大狱把于大人请来了。奴才昨日方听马顺说起,气得奴才狠狠踢了他一脚。”
孙太后被气笑了,“嘿嘿”道:“我大明竟会发生这种奇事,皇上,有没有个吏部给事中叫于谦的。”
朱祁镇支吾道:“好,好像有吧。”
孙太后明白这是朱祁镇在找台阶下,不好说破,毕竟要给皇上留个脸面。于是,太后对袁彬道:“袁彬啊,听着皇上的意思了么,还不快去把于大人放出来。”
袁彬答应一声,立即出宫去了。
百姓听说于谦无罪,官复原职,哗拉拉全都跪下,不住磕头,不住山呼万岁,金大爷泪流满面,仰头大呼:“苍天啊,你总算开眼了。”
因独孤畏逃出刑部大狱,王质被降为刑部侍郎。袁彬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最倒霉的是那个吏部右给事中于谦,本来什么事没有,本本分分的一个七品官,生生被说成大贪官,扔进了诏狱,没过几日,便莫名其妙死在狱中了。
王山对王振道:“这次虽没有杀了于谦,‘欲射一马,误中一獐’,刑部尚书王质没了实权,对我们也是个好消息。还有,皇上将京城各个卫所交给伯父节制,也是因为您拿住了‘刺客’之故,从此以后,皇上将会更加信任伯父。伯父手中握有了兵权,杜恩之死,也算死得其所。至于于谦,清高孤傲,不招皇上喜欢,就算百姓颂德,太后欣赏,他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舒影被关在宫中一间小屋内,门外有十余名侍卫把守,舒影又挨了独孤畏一脚,虽无性命之忧,却是运不得气,动得手,只好躺在床上休息,饭菜到了时辰,自会有侍卫送来,吃穿不愁。
每到夜里,虽有锦被盖身,但舒影心里还是冰凉如水,恨意柔情交相缠绕,折磨得心力憔悴,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每当寒枫的模样浮现,她就拼命去掐自己大腿上的肉,思念越深,掐得越狠,有时痛着痛着就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一名太监送来几碟精致小菜,一碗米粥,便退了下去,然后,蒋冕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舒影,问道:“姑娘感觉好些的话,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
舒影两日未进任何东西,依言翻身坐起,大口喝粥,大口吃菜。
蒋冕笑着道:“粥烫着呢,慢点,慢点,不够我再让人送。”
几口将粥喝完,舒影一抹嘴,道:“我犯了滔天大罪,你为何不避嫌。”
蒋冕压低声道:“独孤畏数次要咱家的命,若不是舒姑娘一力维护,咱家不知要死多少回了,咱家欠着你天大的人情,一点粥菜,算得了什么。”
舒影活动了一下,感觉胸口还很有些痛,知道自己没有好彻底,此时出去,肯定打不过那些侍卫。
对于蒋冕,她听其他宫女说过,此人脾气很好,为人和气,从不与人结怨,也深得朱祁镇信任,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出宫去杀自己的父亲,而且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但是,她转而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天知道这张和蔼的面容下,会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那夜,刺客作势要杀朱祁镇时,蒋冕想的是,千万不能让朱祁镇死了,因为周淑妃的儿子朱见深才刚满周岁,朱祁镇一死,孙太后会不会让朱祁钰接位,是谁也猜不透的事,为确保将来朱见深能坐上龙椅,就不能让朱祁镇这么快就死了。
蒋冕奋不顾身与刺客周旋,惹恼了刺客,要不是这名宫女相救,他还真就要命丧当场了。
这名宫女叫舒影,是福建大户人家的千金,被当地官员隐瞒了实际年龄,送入宫中。这些情况,是徐珵动用一切可用资源,赶在王振之前,迅速查来的。
舒影在江湖上经历了那么多,也不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她完全了解蒋冕此时脑袋里在想什么,感恩二字,仅限于他嘴巴说说而已。
“呵呵,蒋公公信息好灵啊。其实,说了你也不信,我进宫来,就是好奇而已。天下好玩之处,本姑娘已经玩遍,只这宫里,从没去过。所以本姑娘找了个路子,混进来看看新鲜。也是晦气,夜游皇城时,却碰到刺客行刺天子,一时手痒,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唉,当时真该袖手旁观才对。”
蒋冕道:“可别,舒姑娘若是袖手旁观,咱家现已在黄泉路上了。不要说咱家,要不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