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散去后,诏狱门前顿时清静了不少,毕竟这儿是诏狱,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没事谁愿往这附近跑。
可是,就有那么一个少女,手拿着精致的小马鞭,牵着匹白马,就往门内闯。
守卫一见,急了,伸手拦住她,喝道:“大胆民女,诏狱乃朝廷重地,还不快快离去。”
少女风尘仆仆,素颜朝天,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她着急问道:“于谦是在这里么。”
那人瞪了她一眼,以为又是远处来为于谦请命的百姓,没好气道:“人已经不在诏狱了,要找去黄泉路上找。”
少女听罢,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呆呆立在那,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守卫见状,一把将少女推开,道:“于谦前两日就死在了狱里。”其实他说的是那个吏部给事中于谦,是故意说给这少女听的。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默默转过身,边走边自言自语:“于大哥,宝勒儿终归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救你出来,也没有能见着你最后一面,宝勒儿心里面好难受啊。”
于谦入狱一个月后,宝勒儿才偶然得知,而且听瓦剌刺探说,是王振要陷害于谦,并把他转入了诏狱。她紧赶慢赶,到了京城时,各地来的百姓已经离开了京城。
草原长大的女子,性格直爽、刚烈,此时她心中,充满了对王振的怨恨。她随意找了家酒楼,一口气喝了十几碗酒,把酒保吓了个够呛。
她扔给酒保一粒金瓜子,询问王振居所,并要他详细指明路径。酒保不敢言,她便从腰间拔出弯刀,架在酒保的脖子上,硬是逼他说了出来,随后又丢了十几粒金瓜子在桌上,带着五分醉意出了酒楼。
此时已近黄昏,酒楼有几桌客人,见宝勒儿拔刀,吓得一轰而散。
酒楼老板战兢兢走过来,捡起金瓜子,给了酒保一粒,哭丧着脸道:“这酒楼是开不得了,什么也不要带,赶紧逃命去吧。”
外面冷风一吹,宝勒儿腹中难受,扶在树上吐了一地,脑子却清醒了许多。她沿着酒保指的路,晃晃悠悠到了王振府前,白马通着人性,不用牵着也跟了过来。
她举起马鞭,对着府前的石狮子,就是一顿猛抽,边抽边骂道:“抽你个铁石心肠的畜生,抽你个不知好坏的臭石头,抽死你,王八蛋,浑蛋,你害死了于大哥,你也不得好死。雷会劈死你,火会烧死你,水会淹死你,石头也会砸死你。”
她在这喊着,骂着,早就惊动了门内值守的锦衣卫。有人在王振府前骂街,这些锦衣卫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把门打开。
十几名锦衣卫围住了宝勒儿,宝勒儿面无惧色,依然高声大骂,而且越骂越难听。锦衣卫一哄而上,把宝勒儿捆了个严实,宝勒儿嘴里犹自骂个不停,锦衣卫只好把她嘴巴堵上。
这段时间,王振都没怎么好好睡过,今儿稍稍放轻松点,便想泡个澡,趁着舒服劲早早休息。才泡一半,没想到竟会有人骂上门来,让他兴致全无。
等见着这个骂街之人,王振却是吃了一惊,原先他以为是哪个醉汉喝多了酒在闹事,没想到却是个美丽的少女,仔细看去,这少女的美,与中原女子大有不同,那是一种健康而充满野性的美,是没有任何修饰的天然之美。
王振纵然是个太监,却也被这女子的美所震撼,他示意锦衣卫松开这女子的绳索,拿掉她口中的棉布,然后笑着问:“小姑娘,你是从哪来的,看样子,不是我们中原人氏哦,为何要到我王振的府前叫骂呢。”
他故意提及自己是王振,因为他希望是这姑娘骂错了人,也好给这女子一个台阶下,然后便放了她。
锦衣卫们哪里见过王公公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一时竟都惊慌失措,生怕王公公这不寻常的语气背后,隐藏着杀机,为没有事先发现这个骂街之人而责罚他们。锦衣卫们也是一肚子委屈,谁能想到会有人傻到在权倾天下的王振府前闹事,所以,他们已经很久没在府前巡逻了。
宝勒儿手上绳子刚一解开,便骂道:“你就是王振,我于谦哥哥便是死在你手上,我今儿就和你拼了,为于谦哥哥报仇。”
说着,她就要向前打王振,却被两个手疾眼快的锦衣卫一边一个死死拉住。
王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起了很强烈的好奇心,他依旧笑着问:“小姑娘,你是于谦的什么人啊,那于谦在吏部给事中任上,收受贿赂,已经畏罪自尽了。”
宝勒儿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那于谦于哥哥,不是在河南当巡抚么,怎么又跑到吏部去了。”
王振一听就明白了,这女子分明是弄错了,把那个给事中于谦,当作了兵部侍郎于谦。
王振哈哈笑道:“世上重名重姓之人,多如牛毛,想来是姑娘搞错了,兵部侍郎、两省巡抚于谦前几日就放了出来,死了的,是个吏部给事中,小小七品官那。”
这喜讯来得太突然,宝勒儿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一时怔在那里,不知下步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