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的头有些大了,他不知瓦剌人晚间到访,是何用意,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见一见。
在几十名锦衣卫的严密监视下,六个瓦剌人走了进,领头那一人刚摘下帽子,宝勒儿便高兴得蹦了起来,嚷道:“伯颜哥哥,你怎么来了?”
王振又是一惊,问道:“来者莫非是太师的弟弟,伯颜大人。”
伯颜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拉过宝勒儿道:“在下正是伯颜,来中原是为了寻找妹妹宝勒儿,没想到她喝多了酒,竟会到公公府上闹事,待我领她回去后,定会要大哥好好收拾她一顿。”
也先有三个弟弟,孛罗、卯那孩、伯颜。孛罗和卯那孩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却脾性暴躁,胸无谋略。而伯颜最小,却是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也先反而更器重他。
王振当然也晓得伯颜是谁,他当即命令锦衣卫们退下,吩咐置办一桌酒席,要宴请伯颜。
伯颜忙道:“公公日理万机,好好歇息才是,就不要为伯颜的肚子操心了。我只管把妹妹带回去,还是不惊动朝廷为好。下次我作为使臣出使大明,再来与公公共饮几怀。”
说完,伯颜让护卫取来长形匣子,双手捧与王振,低首道:“此乃王振鹏的画作《伯牙鼓琴图》,是我大哥的一点心意,请公公收下。”
王振鹏专门为元朝宫廷作画,曾被元仁宗赐号为“孤云处士”,画艺超群。
王振希罕王振鹏的画,不只是因为他画得好,还因为他也姓王,只比他王振多一个字。只是,王振鹏的画作大多藏在元朝宫内,流传民间的甚少,各地的干儿子努力搜找,也只寻得寥寥几幅,而且大多是王振鹏的应景之作,算不上精品。
这幅《伯牙鼓琴图》可不一样,曾是王振鹏献给元仁宗的贺寿之作,此图画得是春秋名士伯牙过汉阳时,行舟鼓琴,路遇知音钟子期的故事。王振鹏在此画中用笔细劲流利,笔法劲健,画法简洁而富于变化,人物均刻划得神情生动,惟妙惟肖,元仁宗视之为珍宝,命人悬于床头,日观夜赏,爱不释手。
王振当然知道此画的来历与价值,他按捺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道:“无功不受禄,如此稀罕之物,咱家实不敢受。”
伯颜笑道:“我们草原上的人,最爱结交朋友,我今日头一次见着大人,按你们汉人话说,就是一见如故。也不怕大人笑话,草原上的人,对这些画没什么兴趣,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拿着有啥用,只因是祖宗留下来的,也不好拿去换钱。琴有知音,画也有知音,大人雅格高尚,此画也算得了明主。若是能因此画而与大人结了缘,我伯颜做梦也要笑醒了。”
这番话说得王振舒服无比,他拱手道:“既如此,我就收下了。除了找回妹妹,你来中原还有什么事要办么。”
伯颜道:“倒还真有一件小事,只有王大人才办得下来。”
王振听了,反而心安下来,在他看来,任何东西都不是白得的,白得的东西拿着不踏实。
所以,王振在他干儿子那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因为,他只要肯收东西,就一定会帮你办事,而且他会根据你送东西的价值大小,来决定帮你的程度。比如那个宋彰,开始送的是玉器,他认为不治宋彰的罪,就对得起这些玉器了,而后宋彰又送来一株大珊瑚树时,他觉得可以给他个布政使做做。
伯颜顿了顿,见王振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好接着说下去:“上月,我有几个朋友在固原被扣了,他们都是瓦剌的商人,望大人能通融一下。”
王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内心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掂摸着,这幅《伯牙鼓琴图》在市面上可以轻松卖出三万两银子。
于是,王振很愉快地答应了伯颜的要求,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些商人中间,夹着几个南方的汉人,而这几个汉人,是被瓦剌绑架的,都是当地最好的铁匠。这些人在固原镇偷越边境时,被巡边的明军马队捉了个正着。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固原卫总兵池守礼审理完后,正要将此事上奏,却收到了朝廷的诏令,要他马上放掉这批商人,已免影响和瓦剌的友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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