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冯澜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冯苍树对自己笑,不是嘲讽,不是讥笑,是像天下所有父亲对儿子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充满着慈爱的笑。
冯澜没想到父亲会躲不过他这一掌,在他心目中,父亲是神,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一尊神,他吓坏了。当然,他不知道是父亲故意让他击中的这一掌。
其他的门人也吓坏了,冯苍树对于他们来说,同样也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女真人的血脉。冯苍树能选他们做徒弟,看中的也就是他们身上这点女真人的血脉。现在,这个他们认为是天地间无所不能的神,被他自己的儿子击垮了,他们都看得出来,那一掌的威力有多么的大,而冯苍树之所以没有倒,是他以最强的丹田之气硬撑着,过不了多久,这尊神一定会倒下。
包括鲍明杰、蓝三越在内,冯苍树所有的门下弟子都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目光还是集中到了冯苍树的身上。而这时的寒枫和赵紫渟,也已经从半昏迷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对刚刚发生的事,也是一头的雾水,不敢插话,只能静观其变。
冯苍树说话了,这次是用嘴在说,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用嘴说话了,声音有些青涩,说得也很缓慢:“做个长白山上的神,真是很难啊,一天天的老去,就只好靠腹语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来撑一撑脸面了。”
他再次对冯澜笑了笑,道:“儿子,是老父的骄傲让你难受了这么多年,很多次,是我错了,但我就是放不下尊严向你认错,我多希望你能成为我这样的人啊。没办法,因为这是我们完颜家的使命。没错,我们是姓完颜的,实打实的完颜阿骨打的子孙。父亲不让你娶汉人的姑娘,不是说你看中的人儿不优秀,而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们完颜家只能娶女真人的姑娘啊。”
冯澜扑到父亲脚下,嚎哭道:“父亲,是我错了,我该死,我该死啊。”
冯苍树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道:“记住,完颜家的人从来不低头,不向任何人道歉。你看,你的武功长进多了,那一掌我真的躲不过去,儿子,你真棒。我有个建议,从今儿起,就在这庄子里,我们还是恢复祖姓吧,完颜澜,多好听,多气派。”
冯澜,不,应该是完颜澜,站起身,扶着父亲,道:“您的名字更气派,完颜苍树大人。”
九十九岁的完颜苍树开心得笑了,这回,他笑得像个小孩子:“呵呵,完颜澜啊。”
“在,父亲。”
“既然姓完颜了,就要拿出完颜家的气魄来,我真的是老了,做不动了,灵应山庄以后就靠你了。女真人不可能永远这样屈辱地过着日子,你要振作起来,好好支持李满住,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不成功的父亲,就答应我,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完颜澜听罢,猛然站起身,向着灵应山庄所有门人大声道:“我,完颜澜,完颜阿骨打的子孙,我对着长白诸神起,从今天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带着大家,灭明驱元,复我大金。”
“灭明驱元,复我大金。”众门人被深深感染,跟着齐声喊了起来。
寒枫在旁暗想,驱元,当然就是驱瓦剌,现在瓦剌的触手已伸到辽东来了,你们女真和瓦剌真要打起来,倒是对我大明大大的有利,只是,若要灭我大明,未免有点痴人说梦话了吧。
再看完颜苍树,一脸的满足感,连说三声“好”字,然后轰然倒地,完颜澜忙又双膝跪下,伏在父亲耳朵边,道:“父亲,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是儿子对不起您,让您操了一辈子的心。”
完颜苍树知道,自己以死换来的儿子的承诺,并不是那么牢靠,儿子的内心依然是脆弱的、多愁善感的,他希望儿子的心能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于是,他说出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秘密:“儿子,你媳妇确实是死在山匪之
手,但那些山匪,是我花钱请去的。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这话,是抵着完颜澜耳朵,悄悄说的,就是不想让旁人听见,完颜澜看着父亲,就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不动声色,假装抱着父亲,手掌却是一用力,震断了完颜苍树的经脉,嘴上淡淡说道:“您也该上路了。”
再站起来,便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完颜澜,他冷冷道:“派人去建州一趟,告诉李首领,老庄主没了,有什么事,找我商量吧。”
完颜澜没有为难寒枫和赵紫渟,但也没有特别热情,当他听说赵紫月去了江南后,一点表情也没有,只说声:“知道了。”
寒枫暗自叹气:完颜苍树以自己的生命,唤出了儿子心中的魔鬼,这下,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失去性命。寒枫离得近,有“血蝉神功”在身,完颜苍树的话还是被他听见了,而完颜澜杀父的那一瞬,也没有逃过寒枫的眼睛。
还好,完颜澜给了赵紫渟两颗长白参皇,道:“长白参皇可遇不可求,这是山庄最后两根了,只能救你一人。”
赵紫渟不愿在这里多呆半刻,连忙道了声谢,慌忙拉着寒枫出了庄,再一口气下到山底,方才松了口气,道:“我现